宋祎之婢捉着青玉笛,福了一福,笑道:“小娘子好着,谢过刘郎君挂牵。”想了一想,又道:“刘郎君,小娘子常言,人浮于世,皆从于笼,比方林中鸟,比方曲中音,皆乃桎梏。是以,婢子暗思,小娘子定然不喜,却无可何如。婢子大胆,若,如果有朝一日,忽逢有变,尚请刘郎君怜悯。”说着,深深万福。
一入吴县,刘胤再次充当刘浓车夫,递过食盒,问道:“小郎君,可要去顾氏?”
刘浓囫囵吞了几枚莲叶翠珥糕,食不知味,满心填喜,闻听此言,神情一愣,稍作沉吟,现下若去见荟蔚,依她的性子,定然不喜,如若不见,必将更加不喜!罢,摆布不喜,终需一见!当即便道:“且往。”
恰于此时,一缕笛音不知从何而起,回旋冉展,似舞若弄,来往穿越。
刘浓不出。
刘浓神情豁然一松,悄悄推开小女郎,正色道:“小娘子情怀如素,刘浓非聋非瞎,岂敢轻亵,何如,何如刘浓此身已赋于人,且负人多矣。是以,尚请小娘包涵,刘浓另有事在身,先行别过。”言罢,一卷袍袖,仓促窜下山。
待至亭中,刘浓稍作沉吟,缓缓回身,皱眉凝睇袁女正,正欲作言。
袁女正眨了眨眼睛,猜中了他的心机,踏前一步,微仰着脸,娇声道:“勿需言,阿父有大娘,二娘,三娘,数不堪数……君也有陆舒窈,顾女郎,尚,另有桥女郎,为何便不成再多一人?”说着,拧动手指,咬唇道:“况乎,女正,十三即倾慕思君,君何故自作不知,女正并非年幼,晓得情为何物也,每日皆悠思,逢夜必入梦,君,君可知也……”
“诺!”
……
“诺,陆侍中。”张氏媚媚一笑。
袁女正细眉一竖,提着裙摆追上去,何如脚小,跑不快,未几时,便只能瞥见青冠月袍越来越淡。待回小桥畔,小女郎顿住脚步,抹了抹脸颊,掂起小脚,叉着腰,指着仓促逃脱的牛车,怒道:“言而无信,整天窜逃,勿尔江东,俄而江北。且待一日,女正定将汝抓住,拔翼剪翅,教汝乱飞,……”
袁女正久等不闻声,再也禁不住了,柳眉一竖,娇声喝道:“出来!”
张氏瞅了瞅夫君,掩嘴笑道:“夫君,何故戏耍瞻箦?瞻箦定然饿了,腹响如鼓,夫君不但未予留食,尚命其记礼节,礼节,华亭刘氏早已通汇于我。此举,此举有失陆氏体统!”
小顾淳撇了撇嘴,挥着衣袖,大模大样的走到刘浓面前,斜着眼睛,高低一阵打量,冷声道:“阿父尚未返来,美鹤且回。”
陆玩捋着短须,淡声道:“舒窈乃我陆氏之明珠,吴郡之高傲,若不使其吃些苦头,焉知得来不易?况乎,我乃其翁丈,斥之,责之,亦乃爱之也!”稍稍一想,又道:“但是,事关陆氏门楣名誉,汝且事心劳累,切莫有失,教人笑话。”
唉……刘浓沉默暗叹,此地乃刘氏郊野别墅,亦是昔年旧地,他如何不知里许外,有小山一座,青亭一栋,周札更曾于亭中,赠以焦尾琴。旧事如烟散,帘外的小女郎,亦当如此。
挑帘的那一刹时,远远的,一车入眼睑,莫名的,小女郎心跳加快,俏脸粉红,冥冥中,模糊感知刘浓必定在车中。
青玉笛,长两尺八寸,浑身碧透如玉,动手一片温软,刘浓沉默接过笛,摸索着纤细的笛身与笛孔,面前恍似荡着那缕绿纱,委宛婀娜却飘零如絮,使情面不自禁的欣然一叹,把笛悄悄插入袖中,负手站在辕上,看向建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