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从陆氏出来,已是两个时候后。
车中迈出一婢,手中捉着青玉笛,提着裙角,轻巧奔来,朝刘浓递过一封信,嫣然道:“小娘子言,若婢子鸣笛,刘郎君定然寻笛而来,公然如此呢。刘郎君,我家小娘子向刘郎君问好。”
悠悠一歪头,劈面的牛车仍然紧闭着帘。小女郎柳眉挑了一挑,转念一想,又渐渐放开,端手于腰间,踩着粉丝履,来到牛车旁,轻声道:“几时返来的?”
眼泪滚下来,一窜窜,小手胡乱擦,把腮红擦乱了,将唇色抹没了,却更显美丽与娇柔。稍徐,伸开指缝偷偷一瞧,见美鹤正盘桓来去,心中一喜,怯怯的再道:“女正不争,女正只是欢乐美鹤,为何定要令女正尴尬呢?女正不喜尚兄,喜,喜刘瞻箦……”言罢,瞅准机会,一头扎畴昔,死死的抱着刘浓的腰,再不肯放。
刘浓接过信,揣入怀中,问道:“宋小娘子,可安好?”
待至亭中,刘浓稍作沉吟,缓缓回身,皱眉凝睇袁女正,正欲作言。
……
一入吴县,刘胤再次充当刘浓车夫,递过食盒,问道:“小郎君,可要去顾氏?”
刘浓不出。
刘浓按剑徐前,小女郎拧着裙子飞于厥后,前者青冠月袍,身姿颀长;后者一身粉裙,娇小小巧。当此际,天苍而草青,人融于画,画中含情。
刘浓按膝跪坐于席,低眉敛目,神情恭敬,不敢有半分懒惰,将各项事体一一记于心中。联婚嫁娶乃世族间最为慎重之事,诸般琐事繁复非常,除《周礼》六仪以外,另有吴人之礼。
唉……刘浓沉默暗叹,此地乃刘氏郊野别墅,亦是昔年旧地,他如何不知里许外,有小山一座,青亭一栋,周札更曾于亭中,赠以焦尾琴。旧事如烟散,帘外的小女郎,亦当如此。
“你,你……”
未挑帘,未下车。
北风悄悄的拂过林梢,青牛无声的卷食道旁野草,长长的巴毛一甩一甩,映入道侧溪水中。
袁女正吸了一口气,瞥了瞥远方障障青山,细声道:“好着呢,离此不远,有所山亭,女端庄常于亭中鸣琵琶,何不下车,共赴同往?”
宋祎之婢捉着青玉笛,福了一福,笑道:“小娘子好着,谢过刘郎君挂牵。”想了一想,又道:“刘郎君,小娘子常言,人浮于世,皆从于笼,比方林中鸟,比方曲中音,皆乃桎梏。是以,婢子暗思,小娘子定然不喜,却无可何如。婢子大胆,若,如果有朝一日,忽逢有变,尚请刘郎君怜悯。”说着,深深万福。
刘浓心中猛地一沉,面色却不改,淡然道:“不知,令姐可在?”
“唉……”
陆玩早已从王敦军府返来,见了刘浓便是一顿怒斥,指责刘浓迟归。而后,又思及刘浓家世陋劣,唯恐失礼,便命其妻张氏隔着八面梅花屏,好生与刘浓一番交代。
小顾淳撇了撇嘴,挥着衣袖,大模大样的走到刘浓面前,斜着眼睛,高低一阵打量,冷声道:“阿父尚未返来,美鹤且回。”
樱唇顿烂,小女郎笑了一笑,对着镜子吸了口气,待脸上的粉红层层褪尽,心道:‘阿姐有言,需端庄娴淑,方可缚住美鹤。而此,想必已然娴淑……’鼓了鼓粉粉的香腮,捏了捏小拳头,给本身加足了劲,而后搭着小婢的手臂,提着裙角,踏着小木凳,飘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