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甲之时,祖逖一向谛视,此时现在,情不自禁的拍案赞道:“瞻箦,豪杰也!身不存物,萧洒如此,当得美鹤之名!赤忱中顾,纵横捭阖,当得江虎之威!快快煮来,吾等候已久矣!”
“朴!”
日中之时,祖涣之事便已毕,军令不容轻渎,若非祖氏族人一再苦劝,大怒之下的祖逖已将祖涣推斩于帐。纵使未斩,也尽卸祖涣军权,命韩离续掌。暨此,数月以来,祖氏军权之四成,已入外姓诸将。
“固所愿也,何当请尔,何如……”
刘浓阔步走入营中,正欲挑帘,身侧红影突闪,吃了一惊,仓促侧首,乃是荀娘子。
祖逖背擦着矮案,缓缓卧于席中,学着刘浓昔日模样,以手枕头,翘了个二郎腿,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瞟过廊口。
刘浓心潮起潮涌,面色却浑然不改,揖道:“将军,但使刘浓余气尚存于胸,毫不忘将军本日之言!”言至此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将军,但且宽解,祖氏……必定,绵存北地!”
昔日,刘琨守晋阳,匈奴数万铁骑俄然压境,围城七日,刘琨见救兵未至而守军大乱,心忧如焚,随即记起楚汉大战时,四周闻楚歌之事。当下便独立于城头,迎着瑟瑟冷风,吹了一曲胡茄,而后,又命城中士卒尽吹《胡茄五弄》,胡骑听了大悲,一个个泪流满面而思念故乡,继而撤兵。
刘浓剑眉微皱,略呈茫然,不知那里获咎了她,待那红披风隐于月夜,摇了点头,挑帘而入。
“刘威虏,刘威虏……”
祖逖未着铁甲,头戴高冠,身披缓袍。挥袖之时,有缓缓暗香拂来,明显沐浴方毕,面庞虽还是清癯,却平增多少飞扬之气。
“侬伊胡芦……”那女子见刘浓脱甲,扣弦的手指颤抖的更短长,长长的眼睫毛也跟着颤栗不休。
刘浓目逐其拜别,晒然一笑,拔转马首,随传令兵而走。焉知,传令兵却未予向西,领着刘浓穿营过帐,来到城东一处高塔,脸颊包着笑意,把手一摆:“刘威虏,但且入内。”
“此茶具得自郗公,郗公常言,汝极擅弄茶。现在,大战方歇,夜难成眠。故而,请汝前来,煮茶一壶,可否?”
转首看向祖逖,只见他目光敛海,深不成测,知他必定想起了刘琨,刘并州。稍稍沉吟,轻声漫咏:“胡茄五弄枕悲戈,摇却星月寥入河;千乘万骑突北来,不敌越石一阙歌。”
骆隆表情大好,捏着小酒壶,悠哉游哉的灌着,目光不时的瞟向刘浓,轻笑道:“祖涣一却,再却祖纳,且留祖约与祖延,二人皆乃无能之辈,届时,俩人必争,君当借势提军……”言至此处敛口,笑意盎然。
刘浓加快了脚步。
此女子极美,俏脸若玉,欺霜寒雪;烟眉含水,欲透未透;黑眸似珠,嵌玉澄明;瑶鼻危挺,脆藕胜葱;樱唇弯弯,状若朱点;最是那尖尖的小下巴,令人极想捏住,使其昂首。
骆隆眼睛一转,刹时会心,放声长笑,直笑得前仰后倨,几乎从马背上摔下来,死死拽住马鬃,悄悄拍着马首,笑道:“刘威虏,君且前去溉而灌之,骆隆不陪也。”言罢,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女子蓦地吃惊,闭着眼睛,颤抖着嘴唇,放开了手指,一只小箭飞出,正中刘浓胸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