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浓与骆隆出中军大帐,并骑于星月之下,缓踏于陈留城。城中防备深严,街上无人,灯火黯熄,到处可见巡曳的将士。
塔中有塔,祖逖正坐于其上,朝着刘浓招手:“瞻箦,且来,烹上一壶。”
祖逖挥了挥手,雄浑的背脊紧靠矮案,嘴角抹着一丝苦笑:“人贵自知其命,祖逖之命已止于洛阳。相较越石,祖逖已然所获很多,夫复何求?!”深深看向刘浓,沉声道:“你我皆乃世家后辈,当知世家之难,若祖逖归去,北地何如,实未可知。莫论如何,希瞻箦服膺祖逖本日之言。”一顿,正色道:“却家可矣,莫却阖族!”
刘浓阔步走入营中,正欲挑帘,身侧红影突闪,吃了一惊,仓促侧首,乃是荀娘子。
“此茶具得自郗公,郗公常言,汝极擅弄茶。现在,大战方歇,夜难成眠。故而,请汝前来,煮茶一壶,可否?”
勒马回顾,只见一骑插来,礼道:“刘威虏,将军有请!”
“且听我言!”
“侬伊胡芦……”那女子见刘浓脱甲,扣弦的手指颤抖的更短长,长长的眼睫毛也跟着颤栗不休。
刘浓目逐其拜别,晒然一笑,拔转马首,随传令兵而走。焉知,传令兵却未予向西,领着刘浓穿营过帐,来到城东一处高塔,脸颊包着笑意,把手一摆:“刘威虏,但且入内。”
两人未作一言。
刘浓微微一笑,按剑跨上丈许小塔。
一入帘中,剑眉紧簇。
弓身富丽却极小,长仅一尺,便于携藏,箭矢极短,尾端雪羽被葱嫩玉指扣着,那手颤抖不休,刘浓剑眉越凝越深,走到木人旁,欲卸甲。
青苇席沿塔而铺,中摆一案,内置各色琉璃茶具。
刘浓沉默走到他身侧,背负动手随望。星月低滴,仿佛摘手可捉,晚风轻清,来回盘荡于胸,令人胸怀欲开,却未尽开,模糊成怅。
女子蓦地吃惊,闭着眼睛,颤抖着嘴唇,放开了手指,一只小箭飞出,正中刘浓胸口……(未完待续。)
当二人行至城东角,刘浓正欲踏入虎帐,身后传来孔殷的唤声。
“哈,哈哈……”
骆隆神情焦心,待见刘浓返来,端倪豁然一松,懒懒一笑,打马而走。
刘浓心潮起潮涌,面色却浑然不改,揖道:“将军,但使刘浓余气尚存于胸,毫不忘将军本日之言!”言至此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将军,但且宽解,祖氏……必定,绵存北地!”
刘浓心中一恸,沉沉一揖:“将军何故言此?将军只需惜身蓄养,当可复图……”
待道别祖逖,刘浓背心微冷,沉默牵过飞雪,悄悄一夹马腹,头也不回的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