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如镰,星光寥落,颗粒可数。
祖逖挥了挥手,雄浑的背脊紧靠矮案,嘴角抹着一丝苦笑:“人贵自知其命,祖逖之命已止于洛阳。相较越石,祖逖已然所获很多,夫复何求?!”深深看向刘浓,沉声道:“你我皆乃世家后辈,当知世家之难,若祖逖归去,北地何如,实未可知。莫论如何,希瞻箦服膺祖逖本日之言。”一顿,正色道:“却家可矣,莫却阖族!”
“将军,稍待!”
两人未作一言。
“将军……”刘浓再度一揖,未作续言。
祖逖哈哈大笑,把盏一扔,唱道:“人有悲欢聚散,月有阴晴圆缺……”咏着,咏着,提起塔边长剑,起伏就舞。
“止、步!”这两个字,乃是汉话。
骆隆神情焦心,待见刘浓返来,端倪豁然一松,懒懒一笑,打马而走。
刘浓剑眉微皱,略呈茫然,不知那里获咎了她,待那红披风隐于月夜,摇了点头,挑帘而入。
青苇席沿塔而铺,中摆一案,内置各色琉璃茶具。
女子蓦地吃惊,闭着眼睛,颤抖着嘴唇,放开了手指,一只小箭飞出,正中刘浓胸口……(未完待续。)
昔日,刘琨守晋阳,匈奴数万铁骑俄然压境,围城七日,刘琨见救兵未至而守军大乱,心忧如焚,随即记起楚汉大战时,四周闻楚歌之事。当下便独立于城头,迎着瑟瑟冷风,吹了一曲胡茄,而后,又命城中士卒尽吹《胡茄五弄》,胡骑听了大悲,一个个泪流满面而思念故乡,继而撤兵。
……
刘浓沉默走到他身侧,背负动手随望。星月低滴,仿佛摘手可捉,晚风轻清,来回盘荡于胸,令人胸怀欲开,却未尽开,模糊成怅。
刘浓瞅了瞅身上的铁甲,面显难色,继而,星目吞光,干脆当堂卸甲,一阵锵锵以后,楚殇插廊作木人,套以乌墨甲,随后,摆了摆手脚,跪坐于席,笑道:“刘浓失礼,尚望将军莫怪。”
当二人行至城东角,刘浓正欲踏入虎帐,身后传来孔殷的唤声。
骆隆眼睛一转,刹时会心,放声长笑,直笑得前仰后倨,几乎从马背上摔下来,死死拽住马鬃,悄悄拍着马首,笑道:“刘威虏,君且前去溉而灌之,骆隆不陪也。”言罢,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转首看向祖逖,只见他目光敛海,深不成测,知他必定想起了刘琨,刘并州。稍稍沉吟,轻声漫咏:“胡茄五弄枕悲戈,摇却星月寥入河;千乘万骑突北来,不敌越石一阙歌。”
祖逖背擦着矮案,缓缓卧于席中,学着刘浓昔日模样,以手枕头,翘了个二郎腿,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瞟过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