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史道:“三日内,来往渡口投栈者,总计三十有五,士族八,庶族三,商贾……”
“关内侯,稚川先生……”
“当真!”
日尚未落,遥耀中天。
洁白的左伯纸上,朱墨作圈,中有笔迹燎草:吴兴周义!
刘浓心中感概万分,若无葛稚川前来,县府行事怎会如此快速!将县丞送至门口,正欲前去隔壁室中请小憩的葛洪商讨。
刘浓负手于树下,目送牛车遥遥漫在夕照之端,方才回身返行驿栈,面上神情沉稳若水,木屐踏得安闲不迫,袍袂经风一吹,皱展。
连续数问,皆因周氏亦非同小可!
来福瞅了瞅天时,再道:“小郎君,我们该前去城南了!”
“喳,喳……”
葛洪细细思考,眉头愈锁愈紧,少倾,沉声道:“瞻箦,汝已然确实乎?周札,怎会如此笨拙?这周义,又乃何人?”
“吴县孙盛,见过陈府君!”
公署内,画亭中。
来福与四名白袍紧随厥后,亦步亦趋,腰间刀剑闲逛。待将至驿栈门口,委实忍不住心中猎奇,悄声问道:“小郎君,这个渔家葛侯,会帮我们么?”
县丞冷然道:“回禀府君,虞行已核尽贼人二十有四,皆亡!持利刃,指间茧,以骨探之,皆为孔武之辈。绝非流民盗匪,应属士族蓄养多年之阴士部曲!”
亭内寂静,唯余落笔沙沙。
便在此时,褚季野身侧两人同时见礼,陈重转目相投,但见左边之人脸孔俊雅,是个翩翩郎君。右边之人,右边之人!怎生一个美郎君!
想及此处,顿时眉飞色扬,挥着宽袖,疾疾穿太长廊,迎向公署外,边走边对县役道:“本日客鹊来,定有佳音至!快快命人将雅亭细细打扫……”
葛洪长眉竖凝,冷哼一声,转目投向身侧几位郎君,不再作言。
闻言,刘浓顿步,缓缓转头,缓缓展颜一笑,淡声道:“君子藏器于身,侍时而动!”言罢,唇左微歪,跨进栈门,练字去矣!
陈府君未着朝服而穿宽袍,负手立于廊下,昂首瞻仰梁上客鹊,面上神采悠但是喜。待鹊飞走,犹不肯回目,迎着晨时清风,缓摇其头,慢声咏道:“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把帖仓促一观,神采倏然一顿,昔日刘侍中前去拜访亦不成见,此时怎地会来投帖于我?
“其他诸人?安在!”
盏茶光阴。
陈重忍不住抹了一把汗,暗中惴惴难安,强自压住混乱的心神,再次一个揖手,慎声问道:“葛侯,凶犯乃何人?竟敢如此妄为!”
葛洪微微阖首,神情淡然。
辕上郎君蓦但是怔,喃道:“怎会有失!怎可有失!”
绿萝道:“小郎君,墨好了!”
刘浓将讼禀细述于案纸,随后具名划押,葛洪亦加字干证,褚裒、孙盛皆同。
啊?!
县丞倒抽一口寒气,漫眼扫视四周,恍觉厮杀场景重现,如此血腥酷烈,便是其捕盗十年亦从未曾见!华亭部曲,多么人物矣!
一语落地,锵锵定音!
刘浓轻声而应,心中却难以安静,干脆就着心潮,奋笔疾书,反而笔意尽随,而后提着狼豪,歪首凝睇,沉默而念:“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无妨!”
陈重挥手制住典史之言,苦笑道:“商贾查之何意,此事不难料定,定是士庶之人而为!且依虞贤弟所言,等闲庶族难养忘死阴士!如此一来,何人动手,昭昭于八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