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
曲平浓眉一挑,面带忧色,又道:“此战,战敌于疲,我军伤亡极微,前后歼敌两千,得马千余,具装五百,因敌乃骑军,是以俘虏甚少,仅三百之数,皆乃胡人。郎君,将以何如?”
呼延谟收笼溃军,共得八千之数,轻骑来去如风,极难追杀,是以虽突遭重击,伤亡却并不大。
荀娘子骑着朱色马,慢蹄踏来,瞥了一眼河中争抢食品的游鱼,眸子一缩,陡转即逝,淡然道:“人行于乾坤,鱼浮于江河,人逐名利而食,鱼衔泥虾而哺,此乃天然之道。”
刘浓捏拳于唇,一声假咳。
刘浓厚重吐出一口气,渐渐解开颔巾,将牛角盔抱于怀中,沉默走向草丛的深处,那边伏着一人,躺着一人。
叫你别拔,你非要拔……刘浓皱了皱眉,胸口一阵针刺,吸了一口气,压住刺痛,拍了拍胸口,笑道:“无妨,仅乃皮肉之伤也,且待步军前来,马上入城!”言罢,转首望向西北方。
夕照余光洒向荒漠,荡出鳞波如节,一名晋军在血水中蒲伏匍匐,他不得不爬,因其双腿已断,新血涌出,融汇于老血,更加浓粘,仿似一滩滩的血泥。
呼延谟冷冷唰了尹安一眼,唰得尹安如坠冰窖,指着东南边,声音冷透:“刘浓小儿收阵于野,逻骑却直抵我军三里外,但有异动,其人皆可安闲应对,得胜而不骄,名将也!”
“多谢,刘中郎!”
近万步、骑轰但是应,纷繁甩却手中头颅。
荀娘子凝睇动手中带血箭尖,神情呆了一呆。
刘浓剑眉紧皱,走到三丈外,拾起一顶青冠,弹尽冠上草絮,扯过背后白袍,抹去冠内血迹,递给李农,淡声道:“身为士者,头可坠,冠不成弃!士言公,魂当归兮!”
曲平提着长刀,从俘虏群走来,待至近前,深深看了一眼血水中的二人,摇了点头,将长刀归鞘,刀锷滚落血线如珠,沉声道:“郎君,祖纳已亡,军中参军亦亡,五名曲都也亦阵亡,百人长乃是言续。请郎君示下,当以何如?”
一声闷响,锋利的弯刀蓦地斩下,正中其脖,头颅当即滚入丛中,脖口喷出血潮,溅了桃豹一脚,挑豹甩了甩脚,狰狞一笑,翻身上马,弯刀指向洛阳,吼道:“随我,入洛阳!莫教石兴世子居功,导致单于元辅受辱!”
……
呼延谟愣了一愣,勒转马首,以马鞭挑起尹安的头颅,不屑隧道:“方园二十里无木可伐,便至三十里外伐之,造车,推临城下!待入城中,汝之阖族,或可免死!”
战马喷着凄厉的响鼻,茫然的寻觅着仆人,它的仆人在草海里,轻风拂草头点低,尚且挟裹着浓腻的血腥味,直欲劈面粘凝。
洛阳,哀伤之洛阳,因乃天下雄城、汉民宗庙,故而历经沧桑,十余年来攻伐不竭,是以树木被砍伐一空,纵使境内有山,亦是光凸凸的,状若野草堆。
西北方,二十里外。
孔蓁凝睇着荀娘子铁甲上的斑斑血迹,柳眉愈簇愈紧,更含混了,半晌,指着怪诞的大地,那一片黄、一片青,喃道:“孔蓁幼时,常闻娘亲言,洛阳之柳,堆城绵云,洛阳之畔,阡陌连天;现在,却仅余黄沙与野草。阿姐,而此便乃彼彼相食乎?洛阳旧观,又几时可复呢?”
祖纳亡殁,安静的躺于草丛中,左胸上绽放着一朵血花,染了半个身子,头上的冠不知去处那边,嘴角喷出的浓血已然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