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老命,不敢辞。”
“罢了!”
谢鲲却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笑道:“士瑶兄,论贤何避亲,举才不避内,吴县刘氏、华亭美鹤确乃当世之英杰也,退隐两载,数战洛阳,砥血逐胡,逢战必胜,概莫能敌。日前,曾闻陈公言,豫州之民,尽皆传诵一言……”说着,漫声唱起来:“失我洛阳,泣泪成行;得我中郎,胡骑魂丧……”唱罢,挑眉道:“现在却不知,又当唱何?”
陈颁向来不喜谢鲲等人,当即眉头一挑,冷声道:“雪莲花开,据万刃之危崖,若不成得,美斯为美,存之何意?携风即摧之!”
谢鲲拧着酒壶,晃了晃,洋着面上红潮,懒懒笑道:“良将挂壁,卧鹰即起,其何如哉?我等皆乃笼中之鱼,鸣声浅微,振笼亦难闻,岂可挡此滔天局势?诸君,谢鲲告别!”说着,慢腾腾站起家,仰起酒壶,蓦地一阵灌,哈出一口气,慢摇而去。
“华亭刘浓,弱冠之莺儿,岂可与雄鹰作较!”陈颁闻言,冷冷瞥了一眼庾亮,朝着大将军一揖,淡然道:“将军,谋事有轻重,华亭刘浓现在代掌豫州,且不言祖逖昔日旧部难制,但言北方二胡,岂会容他?据陈颁闻知,其人现在正与石勒战于陈留,首尾已然难顾,不过疲于奔命尔,何足挂齿矣!再则,月前,戴渊令其南移戈阳,其人并未顺从,其间之意,不缔于惧将军而示好矣!”
陆玩与桥然临水浅笑,各怀心机。谢鲲与挚瞻对了下眼,沉默一笑,斯须,挚瞻思及一事,眉头紧皱,轻声道:“大将军不日将入武昌,此事,委实令民气忧。”
“便如此。”大将军眉锋陡转即逝。
衰柳深处紫影陡闪,大将军捋着长须,快步踏来,待至亭中,微微倾身,以观残棋,何如盘中棋子为挚瞻拔乱,岂可复辩?当下,雪眉微凝,望向世人消逝之处,叹道:“士瑶,体道清纯,度量洪雅;幼舆乃江左八达,识量淹远,通简有高识,不修威仪;挚瞻方刚其内,幼年多姿;即乃桥氏玉郎君,亦儒雅温文。而此四人,足乃名流之雅士矣,何如,却不为我所得!”
对弈者乃陆玩与谢鲲,观弈者乃桥然、挚瞻,陆玩执白,谢鲲捉黑,陆玩头戴玉冠,身披白袍,谢鲲内着白衫,外罩乌纱,二人一黑一白,互作辉映。稍徐,陆玩落了一招妙棋,恰好封尽了谢鲲的来路,浅笑道:“幼舆,承让。”
啊……庾亮心中格登一跳,背心汗水直渗,仓促一眼扫过亭中,暗觉大家面庞诡异,心中追悔莫及,何如却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道:“庾亮,得为将军撰檄,何其幸也!”
“咳!”陆玩面带浅笑,悄悄咳了一声,继而,捋了捋短须,淡然道:“瞻箦确乃有才,然,此赞过分矣,过分矣……况乎,瞻箦乃代镇豫州,岂可混合……”
“哈哈……”陆玩一声轻笑。
除王氏后辈外,大将军最忌少年英才犹胜于他昔年,当即雪眉一抖,淡声道:“华亭美鹤刘瞻箦,吾虽未见,却知乃如玉美人也,擅鸣、擅赋、擅辩……”
谢鲲瞅了瞅陆玩,复看了看手中酒壶,笑道:“竹叶青在手,其妙难言;与君对弈于盘,纵使谢鲲已改,然,其妙亦难言。”
翠亭起于雾隐深处,亭畔,衰柳垂下万道金丝,柳下,溪水潺击青石,叮咚有声,亭中,玉盘置于石上,落子吵嘴,清脆作响,二者相互交叉,恰若一曲《高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