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淅沥,如牛毛,似花针,将建康城表里悄悄濯洗。
小谢安大窘,拧着眉,红着脸,仰着头,淡然道:“谢安不放纸莺,谢安欲习兵法!”
谢奕朗朗一笑,跳下车来,欲揉揉小谢安的脑袋,殊不知小谢安早有防备,扭头避过,便欲喝斥,却见刘浓踏帘而出。成都侯脸上洋满笑意,定定的看了小谢安数息,跃下牛车,也不顾地上雨水,蹲下身来,理了理小谢安的冠带,笑问:“安石,迩来可好?”
“罢了,一道随往。”
小谢安眉头紧皱,挣扎了两下,嘟嚷道:“知也知也,速放谢安也!此举,此举,有失礼节……”
“哦……”刘浓微微一笑,柔声道:“在安石眼中,刘浓乃何人矣?”
“安石,安石……”
遂后,历阳战事传来,钱凤不敌全军夹攻,欲引军入合肥,为郗鉴截之半道,阵斩!建康危势已解,纪瞻与陆玩即劝刘浓引军回豫州,刘浓早已等得不耐,当即便令荀灌娘引步、骑北回,总计骑军万四,步兵七千,其间一万余,乃成都侯择降军之精锐,其他降卒经谢奕彻察,着其明净者归入建康镇北军。且因石头城粮草辎重过量,因此,不得不存孔蓁一部,以待巨舟来回。
小谢安目亮如星,气态沉稳,正欲向刘浓施礼。焉知,刘浓迩来思念后代,见得粉妆玉琢的小谢安,顿时情怀勃发,当即一把将小谢安抱起来,以单臂环围,托着小谢安的屁股,缓缓走向院内。小谢安神情出色万分,面庞涨得通红,身子扭来扭去,嘴里则胡乱的嚷着。
“哈哈……”
车尚未停稳,帘外即传来清脆的唤声,刘浓蓦地一笑,与谢奕对了下眼神,谢奕挤了挤眉,一时髦起,伸手按住刘浓,随后挑开帘,一步踏出,看着自榕树下奔来的小谢安,耸了耸肩,双后一摊,无法道:“安石,瞻箦未至!”
“美鹤,美鹤……”
“哈,哈哈……”谢奕扛不住,放声长笑,刘浓亦跟着大笑。皆乃少年英豪意气风发,赫得梁上燕子吱吱乱叫。
随后,兄弟俩勾肩搭背踏上牛车,驶入雨帘中。待至竹林道口虎帐,孔蓁头戴竹笠,身披铁甲,外罩蓑衣,引着一队白骑,打马而来,刘浓挑开边帘,笑道:“临时歇营,不必跟从。”
刘浓头戴青冠,身披月袍,负手凭栏了望,但见得如丝春雨染红了桃花,滴翠了畔柳,描青了山岳,绘绿了秧畦。此雨足足下了数日,初时暴雨滂湃,渐而细润,已将城外血迹尽掩。
白骑逐流,漫过朱雀桥,浸入乌衣巷。
“东迁侯,此言差矣!”刘浓故作面正色危,抖了抖袖,慢条斯理的一揖。
小小女郎见了刘浓,有些怯,退后一步,眸子里闪满迷惑。继而,鼓起勇气,怯怯的走到小谢安身边,轻声道:“安石,待雨歇,放纸莺,可好?”
燕子剪雨眷廊,扑羽翻飞,低低的盘过抚栏,绕过凭栏人肩头,“嗖”的一声钻入檐上巢,抖落一蓬细雨,飘染青冠。
刘浓论功居首,彰表却居三,何况,成都侯虽乃五列侯,然司马睿昔日即有言,杀王敦者,莫论何人表五千户侯,而若非刘浓展转数千里、力挽狂澜,大将军已然功成。为此,诸公少不得一翻唇枪舌剑,何如刘浓族望方起,且过分幼年,是故,纪瞻等人只得退而求其次,彰五列侯,为开府做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