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至,朱焘引军入江州,将将抵临艾县,即逢李桓与周抚。两军未有多言,即行对鼓撩战。周抚乃新败,朱焘骄兵悍将,鏖战半日,击溃李、周二人,追击数十里,沿途招安降卒,待至阳新,竟得军万五,遂后,当场安营,致信诸方:武昌褚洽、江夏桓宣、宜阳挚瞻等人。
刘浓骑着飞雪,渐渐踏蹄,放眼望去,但见烟雾蒙蒙中,白浪翻滚,再斜目一看,万马默食之际,竟将溪畔青草一卷而空,不由得一声长叹,展转数千里,人尚犹可,战马却需青草与精料。幸而,多年绸缪,尽为一时,精料早已备下。但是,青草却乃走一起、食一起,少不得食却粟苗无数。
“呜,呜呜……”
豫章郡北,净水畔,青草夹裹着泥土的芳香,徐斜浸鼻、绕而不散,令人嗅之暗觉胸怀尽畅。健马打着悄悄响鼻,喷薄若雾,连缀不断,一望而无边。
贺鸾见陆玩背靠庭柱,面庞惨白、眼睛紧闭,好似奄奄一息,心中恸然大惊,从速一步抢至近前,冒死摇着陆玩的肩。陆玩悠悠醒来,胸膛起伏如浪,一把推开贺鸾,喘声道:“大,大将军,此举,非,非君子,待,待属之道,道也!贺,贺三郎,彦先兄若知,汝,汝如此待吾,必,必痛斥……”(贺彦先,贺循)
殊不知,大将军早待其来,祖盛奔至营外,见势不对,仓促勒骑却已然迟得半分,即见炸营熊火,五千骑迎头扑来。交骑如撞海,厮缠半晌,祖盛仅引两千骑脱逃。
待至大将军府邸,贺鸾令甲士斩开横木,推开朱红重门,阔步入内。殿中烛火透明,臭气熏天,到处可见高冠峨戴者,或躺、或卧,或盘跚爬动,或背倚庭柱,尽皆有气有力、神情委靡,陆玩、桥然、谢鳎等人一一俱在。大将军临走时,命人置下美酒好菜,将一干名流尽锁于此,却忘一事,殿中无厕可出恭,故而,奇臭难当。
“哞……”青牛无辜回应,扑着耳朵,漫眼看去,半尺青草尽卷一空,唯余略黄草茬铺了满野。
贺鸾眼底一红,怒极冲心,嘴角抽动,手中长刀煜辉,继而,悄悄一割,血线如珠,晃了晃染血之刀,吼道:“刘浓,退,亦或玉石俱焚?!”
“霹雷隆,霹雷隆……”
刘浓顿得一顿,缓缓扫过诸将,喝道:“王敦好奢奇糜,导致豫章,城阔而华丽,总计六门,千人安敢言守?全军重击,马上捣破豫章!暨待城破,携势东卷,追击王敦!”
“不见雄师……千人守城……”
如此内哄,犹其可爱矣,需速战持久!
刘浓早已勃怒若狂,死死压抑,剑指城墙,冷声道:“王敦谋逆,吾自江夏而渡,一战桓氏,二战褚氏,三破周氏,皆未尽屠,即念诸士乃不得不从逆矣!若汝弃城,吾当不记其咎。若汝罪过,乾在上,坤居下,见证刘浓之誓!”言至此处,一顿,缓缓掀起面甲,直视城上贺鸾,纵声道:“城破之日,吾不杀汝,携汝入会稽,弑尔阖族!”
……
“哈,哈哈……”
“呜,呜……”
滚蹄若炸雷,时而奔东,倏而击西,豫章城内怆惶若鼠窜,呼天抢地者有之,瞠目结舌者有之,暗怀异志者不缺。守将乃是王敦亲信贺鸾,其人目睹城池将破,愁眉苦脑,胸撞欲突,蓦地间慧诚意灵,猛地一拍箭剁,回身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