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荟蔚淡淡一笑,侧身避于一旁,待姚氏拜别,俏步移紫兰,迎向郗璇,万福道:“荟蔚,见过子房。”
这时,一婢来禀:“夫人,小娘子,顾氏小娘子来访。”
“然也,将随阿父暂居于建康。”
“然也!呀……”
郗璇将笔一投,交叉十指,往外推了推,举至头顶,摇了摇小蛮腰,继而,款款起家,笑道:“娘亲,且多备些兰草汤,稍后,女儿与蒹葭同沐。”
姚氏瞅了一眼案中纸,见内里书着《毛诗》,矮案一角亦叠着厚厚的一摞,沉默叹了一口气,柔声道:“璇儿,稍后日中,且来沐浴兰汤。方才,茂猗先生来信,邀约我儿至建康小聚,待明日……”
其母姚氏转廊而来,走入梅园中,时价蒲月,梅蕊早已凋残,唯余铮铮铁枝,此景委实不宜小女郎眷恋,何如璇儿却极喜寒梅,即使万红谢尽,亦毫不舍弃。
郗璇跪坐于乌黑苇席中,大红抹胸襦裙蓬洒,红与白相互辉衬,各绽鲜艳。
耳际响起唤声,顾荟蔚缓缓回神,脸颊樱红,嘴角挂着一抹含笑,似甜乍苦,染着紫丹豆蔻的手指悄悄一翘,定下神来,淡声道:“此题极难,荟蔚一时不成得之,且待他日,荟蔚自建康而回,再与子房分化,何如?”
顾荟蔚蓦地一怔,情不自禁的喃着,睫毛轻扑,芳心颤抖,脑海中则闪现着一幕画面。
“璇儿……”
夏风旋叶,宛转飘飞,掠过树梢,盘于朱廊,沿着廊面一起飞,绕着廊柱打了个转,悄悄落向矮案。
缘生昔年旧事,青山悠悠武林水,女子坐于窗前,湘帘半俺,小轩窗,正打扮,何人偷窥于对窗?落日湮尽时,又是何人,头戴青冠,身披月袍,冒死扑救娇小女郎!
郗璇却恍若未觉,将纸卷了,复展一纸,咬着笔杆想了一想,皓腕荡红纱,缓缓落笔:春江潮流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袁女正抓着裙摆,狠狠地踩着青石板,头也不回的道:“浮生若梦,若梦非梦。浮生何如?如梦之梦!汝现下,恰处于梦中!”
“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
“罢了!”(未完待续。)
粉纱泛动,粉丝履乱踩,身着粉裙的小女郎将将沐毕兰汤,湿漉漉的长发披垂于背后,细细一嗅,兰香寸寸浸怀,犹胜满池荷香。
一颗心恍恍忽惚,仿似回到了那片茫茫的山坡上,躲藏于巨石后,看着他与人厮杀,提心吊胆却半分也不惊骇。转念间,又若置身于假山上,雪亭中,那怦然心跳的一吻……
一言既出,合座皆惊!
“你我订交,何需多礼?”
郗璇道:“贤人有言: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何为江湖,何为道术?鱼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养给;相造乎道者,无事而生定。其‘定’,乃何也?”
郗璇调火之时,手指被灼了一下,当即捧指阖于唇,抿了抿,继而,朝着顾荟蔚静然一笑,锲而不舍的持续培弄,轻声道:“梅虽无蝶绕身,无蜂追逐,不似绿柳癫狂、随风乍泄,不若粉桃轻浮、尽附流水。然,便若一言,冰雪,冰雪……”
半晌,小谢安回过神来,簌地起家,指着袁女正的背影,喝道:“袁,袁阿姐,何故,何故与谢安争食也!”
曾有几次,姚氏暗中窥闻,二女所论者,不是玄谈即乃书法,从非论及姻缘与后代情素。莫非,她们欲效名流,缔结金兰之好乎?如此便罢,更有甚者,那顾氏小女郎竟履践言及支遁,好似意欲切磋空灵幻真,唉,其何如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