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璇道:“贤人有言: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何为江湖,何为道术?鱼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养给;相造乎道者,无事而生定。其‘定’,乃何也?”
“蒹葭,蒹葭!”
“蒹葭,好久不见!”郗璇在长廊另一头,挥了挥手。
“璇儿……”
耳际响起唤声,顾荟蔚缓缓回神,脸颊樱红,嘴角挂着一抹含笑,似甜乍苦,染着紫丹豆蔻的手指悄悄一翘,定下神来,淡声道:“此题极难,荟蔚一时不成得之,且待他日,荟蔚自建康而回,再与子房分化,何如?”
其母姚氏转廊而来,走入梅园中,时价蒲月,梅蕊早已凋残,唯余铮铮铁枝,此景委实不宜小女郎眷恋,何如璇儿却极喜寒梅,即使万红谢尽,亦毫不舍弃。
袁女正气咻咻的闯出去,横眉扫了一眼亭中,未见着要寻的人,却一眼瞅见小谢安抓了个青果欲往嘴里塞,不知何故,蓦地怒了,劈手夺太小谢安的青果,塞入本身的嘴中,并朝着不幸兮兮的小谢安挑了挑眉,而后,扬长而去。
“然也,将随阿父暂居于建康。”
小谢安秀眉飞拔,嘴巴越嘟越长,斯须,亦不知想到甚,撇了撇嘴,抖了抖袖,神情答复淡然,缓缓落座,冷声道:“贤人言,君子不与女子斗也!”
廊亭中传来咏诵声,谢安、谢万、谢恒、谢石等几个小家伙排排坐,点头晃脑的背《毛诗》,在他们的劈面,坐着宽袍大袖的谢据,自谢真石出嫁后,便由他教诲谢氏小童。
半晌,小谢安回过神来,簌地起家,指着袁女正的背影,喝道:“袁,袁阿姐,何故,何故与谢安争食也!”
缘生昔年旧事,青山悠悠武林水,女子坐于窗前,湘帘半俺,小轩窗,正打扮,何人偷窥于对窗?落日湮尽时,又是何人,头戴青冠,身披月袍,冒死扑救娇小女郎!
郗璇软软一笑,将左伯纸卷于案角,垒于摞上,复提毫笔,蘸了蘸墨,纵笔行书。
“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
顾荟蔚淡淡一笑,侧身避于一旁,待姚氏拜别,俏步移紫兰,迎向郗璇,万福道:“荟蔚,见过子房。”
姚氏细眉皱川,紧紧拽着丝巾,欲言又止,欲去复留,心道:‘唉,璇儿已十七,自幼性倔,年前便不决下,现在那王氏郎君已然成冠,现下如果再不去,其人如果意有别属,当如何是好?’
曾有几次,姚氏暗中窥闻,二女所论者,不是玄谈即乃书法,从非论及姻缘与后代情素。莫非,她们欲效名流,缔结金兰之好乎?如此便罢,更有甚者,那顾氏小女郎竟履践言及支遁,好似意欲切磋空灵幻真,唉,其何如哉!
姚氏瞥着女儿,心中七上八下,庞大难言。
姚氏脆脆的应了一声,心中愁煞,两个小女郎学着郎君们间的来往,以字相称,礼敬有加,不时对月促膝,聚席长谈。
稍徐,姚氏沉默退走,一步三转头,待至廊口,一束大紫映入视线。
“猗与那与!置我鞉鼓;奏鼓简简,衎我烈祖;汤孙奏假,绥我思成;鞉鼓渊渊,嘒嘒管声……”
“唉……”顾荟蔚一声轻叹。
袁女正抓着裙摆,狠狠地踩着青石板,头也不回的道:“浮生若梦,若梦非梦。浮生何如?如梦之梦!汝现下,恰处于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