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灌娘眉锋凝寒,心机疾转,冷声道:“两百渡舟,人顿时万,终宵亦难横渡。莫若遣轻舟入南,命华卫驱返战舟……”
“希律律……”
“然也,扫之不尽……”祖延昂首看向院外高大的淮扬树,一时情怅,忍不住的喃道:“兄长平生修节标拔,恰若此树也!现在,兄长归山阳,落絮覆殿堂,此絮乃悲兄长矣,故而潇潇不断……”言罢,神情落寞,身子亦随即一矮,略呈佝偻,他与兄长虽非一母同胞,然交谊深厚。
辕上车夫与辕下保护惊赫若死,扯牛的扯牛,拽车的拽车,毕竟在奔出十余丈后,合力将牛制住。
……
“薤儿……”
来骑答道:“仅两百渔舟!”
临行之前,祖约与许氏翻衾滚浪、倒玉柱弄雪峦,肆意欢愉了一番,故而,面上确然带喜,殊不知,竟为祖延看破,当即,祖约背负于后的手指抖了抖,暗自镇了镇神,淡声道:“九弟此言差矣,喜从何来?兄长英逝,祖约身为胞弟,恨不得同去矣……”言罢,一卷袍袖,踏入华堂。
车夫眉头疾跳,一把扯下前帘,大声叫道:“主母,小娘子,速速下车!”说着,顾不得失礼,一把将主母抱下车,复将小娘子拽下来。
家随道:“扫之不尽。”
“车将损!”
两人眉正色危、举止有礼,仿佛兄友弟恭,一派祯祥咸臻之象,令观者心胸大慰。
“九弟,何需多礼。”
“沙,沙沙……”
“且来。”
祖延冷冷一笑,抱着素杖,跨入堂中,三步并作两步,与祖约并肩齐进、法度分歧,惹得来往族人侧目不已,二人却浑然不顾,边走边聊,一者挺胸掂腹,一者泰然自如,难分高低。
刘浓半眯着眼,谛视淮水之南,继而,冷然一笑,拔转马首,顺风纵下飞石,背后白袍滚荡若浪,在其身后,江映月,月托舟,雄舟若城……
夜静更深,昼甲暮巡。弄巷中灯火寥落,冷月长街闲散行人俱无,唯有一队队甲士固执火把来往,尽皆神情庄严而目光警戒。
“甚好,甚好,呜乎,何如兄长英逝……”
“吁,吁……”
许氏眼睁睁看着车厢爆裂,心惊肉跳却强自平静,拍着女儿的手臂,安抚道:“薤儿,莫怕,莫怕,三官大帝护佑,夫君护佑……”
“报……”
祖薤半眯着眼,凝睇着散作一滩的牛车,眸子忽闪浅扑,嘴唇悄悄颤抖,蓦地道:“阿娘,失了牛车,如何至族堂?”
“两百渔舟……”
荀灌娘居于刘浓身侧,闻言,秀眉一皱,冷声道:“华卫于此时携舟南渡,其心可疑。”遂转首问道:“现在,渡中存舟多少?”
祖延捕获到祖约的目光,斜眼一挑,见其头上白冠竟然中贯玉簪,固然也作红色,但岂能逃过故意之人,顿时挥了挥素杖,暗骂:‘三郎其人,徒具言表,实则奸滑若鸠,盘肠鱼腹,妇人亦不如也,吾不屑与之为伍……’
车中母女俩抱在一起,尽皆花容失容。
是夜,皓月当空,洒下万顷光辉,覆盖淮水表里。
“哼……”
二女将将下车,便听得“哗啦啦”一阵响,偌大的车厢四五分裂。
稍徐,祖延渐渐起家,度量素杖,凝睇着祖约,淡然道:“三兄玉面华光、煜煜生辉,几介弟不成目视矣,莫非,家中有喜?”
许氏眉头一皱,看着女儿光亮莹玉的侧脸,复视女儿静湛若湖的眼眸,心尖没出处的一颤,嘴上却笑道:“无妨,你我可步行前去,也许,尚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