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始置于周,得名于西汉,南援三州,北集京都,上控陇坻,下接江湖,故,自秦汉以降即为荆州重镇,兵家必争之要地,军事之冲要。
陈眕笑道:“何如?”
故而,自永嘉之乱伊始,南逃之民总计两条路,其一,经豫州南下,渡江入南;其二,即入荆州,散落各郡。王敦军府建于豫章,为防胡人南下,十余万精锐布控荆州。诸如刘浓,军帐居上蔡,军势直抵颖川。
“心婵媛而伤怀兮,眇不知其所蹠;顺风波以从流兮,焉洋洋而为客……”声音越来越悲,令人闻之肝肠寸断,有人挑开车帘,怯怯一眼,只见漫漫草海,百里无火食,沉默而泪坠。
“鸟飞反故里兮,狐死必首丘;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夜而忘之!颖川也颖川……”
“阿娘,阿娘……”
“禹土也,狐死必首丘,落叶犹眷根,娘亲,娘亲,孩儿已入颖川矣……”
继而,颤颤危危的翻身落马,面对着茫茫草海,目光迷离,神情极怅,嘴唇开阖不闻声,渐渐跪了下来,跪匍于黄沙道,挽袖于眉上,深深三稽,璇即,抓了两把泥沙,高低垂起,纵声悲啸:“颖川也颖川,陈眕返来也……”
因其紧毗汉水,逐水朔流而四通八达。若欲往东北,履新野走南阳便可至颖川,若欲至西北,跋房陵涉上庸便可抵长安,若欲往东,或走宜都、或经巴东,便可入蜀腹,若欲赴江南,仅需一叶蓬舟,便可携得千里清风,汇入大江。
待至七里,不见桃林与清溪,荀羡指着一片枯枝与干枯的草垅,皱眉叹道:“阿娘,乃是此乎?”
稍徐。
荀羡摸了摸脑袋,踌躇道:“父执,侄儿岂可献苦李于长辈。父执若欲知甘苦,侄儿该当代尝。”说着,塞了一枚李子入口,皱着眉头,胡乱一阵嚼,焉知却非苦涩,甜美入味。
陈眕接过果子,抛了抛,定定的看着荀羡,赞道:“令则知礼,体身于礼,不成多得矣!”顿了一顿,转动动手中李果,笑问:“令则可知,道旁之李,为何不苦?”
陈眕欣喜一笑,置果于唇,悄悄一啃,咀嚼着此中甘味,半眯着眼,凝睇荀羡,慢声道:“令则摘果,共得其三,其一自食尝苦,其二奉呈老朽,其三,想必奉于汝母。令则知礼而守礼,乃君子矣!然,纵论天下九合,浩然君子何其孤矣!”
陈眕朗朗一笑,慢食李果,信马由缰,边走边教诲:“名、利、性、命也,天下之万物,道之垂于术,皆难逃其四字。令则且思之,此果若植于危崖……此果,若雍容于华堂……此果,若置于伯仲……此果,若不俱脯,仅余核……”
颖川自古多豪杰,有识之士窥破大将军企图,不甘任其把弄于股掌间,是以便趁着豫州渐安,而祖逖将亡,大将军企图兵行建康之际,欲复返颖川一探究竟。如若不然,大将军岂会容士族北归。
“哦……”陈眕长眉一挑,淡然一笑,将手一摊,笑道:“且将果于我,吾且食食,试尝甘苦。”
说着,举着果子环环一邀,嘴角一歪,嘲笑:“人相忘于道术,鱼相忘于江湖,湖海之阔,君子驰道于术。若以术而论,此果若逢其会,足可杀心、倾国,亦可平天下而牧万民。令则,可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