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矩站在城头,头戴高冠,身披宽袍,捋着髯毛笑望郊野,现下乃是三月正春,粟粒已然深埋于田垅中,只待数月后,便可滚作一片光辉金海。
“诺!”
祖逖蓦地一声长叹,自年前一别,他曾数度召刘浓至雍丘会晤,刘浓皆直言相拒,其为何故,老将军心知肚明,沉默走到老树下,昂首了望,喃道:“昔日,瞻箦曾言,守江必据淮,据淮战大河,南北通连一气,方可尽复北地。现在,豫州已竭,莫非吾之所为,错耶?”
骆隆稍待了一会,见祖逖犹自堕入深思,便撩起袍角,坐在野草中,眯着眼,看着旗号漫天,徐阵如林,淡声道:“将军,洛阳城坚,胡人若欲复图洛阳,必将攻伐荥阳,从而引李司州分兵扼守,再一一克之!依骆隆之见,洛阳恐难恪守,莫若修书一封规劝李司州,使其将洛阳之民内迁豫州,如此亦好补豫州……”
骆隆朝着老树灌了一通,拍了鼓掌,理了理冠带,走到祖逖身边,揖道:“将军所言极是,胡人内哄与内奸尽去,必将复图洛阳,现在屯田方毕,理应早作绸缪。”
骆隆大惊失容,劝道:“将军,千万不成,现在我豫州兵力总计四万余,韩屯骑已却一万,若再却五千悍卒,届时,如何抵挡石勒雄师?据悉,石勒已屯五万雄师于邺城……”
……
“袁秀,为何信你?汝乃……”
“哦……”
余莺一动不动,任其施为。
大黑狗叼着一只田鼠窜进院中,摇着尾巴,绕着她打转,余莺瞅了瞅田鼠,细眉浅颦,撇了撇嘴,扬起秀足欲踢,大黑狗吃了一惊,夹着尾巴,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却把死田鼠给扔下了。
祖逖摆了摆手,心道:‘李矩其人固执,岂会拱手相让?’稍稍一想,沉声道:“吾料,石勒必定与我对阵于陈留,将我困顿于此。李矩断不会弃洛阳、荥阳,若二者兼顾,恐二者皆失。速传我命,令韩离率部入洛阳,共防北胡!命韩潜率部出陈国,屯于大河,如有异动,马上入荥阳!”
“呸,与骆隆普通……”
骆隆左脸渐渐皱起,眼睛却笑圆了,双手按着她的肩,将她按伏于软衾中,胡乱踢去脚上布履,恶虎扑食般扑向那娇弱的人儿,紧紧的贴着她,嗅着她的香气,吻着她的脖子。
“袁小娘子,生逢乱世,你我,别无所择矣!”
稍徐,祖逖按剑走下山坡,翻身上马,望向红日下的雄师,对骆隆道:“吾自入陈留,汝且传令士言,令其不得耽搁。”顿了一顿,沉声道:“瞻箦之信,汝代我执笔,邀其入许昌,洛阳……见势而为也,去或不去,听之任之!依吾所料,此战以后,石勒与刘曜该当互伐也!洛阳,洛阳,莫论何人得之,必定一战……”
“擅守步兵……”闻言,祖逖叉着腰,眉心凝川,斜视骆隆。
长安,徐光之帐。
余莺啐了一口,眉梢凝川,捡了两根树枝,蹲下身来,夹着那恶心的田鼠,簌地往外一扔,而后,拍了拍小手,持续歪着身子,凝睇胡桃树,嘴角微微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