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与褚裒神情顿变,陈郡袁氏乃上等门阀,而刘妙光现为罪奴,纵使袁耽可为刘妙光注籍,按土断新律,出身明净者可免流奴,赐身百姓。二者,亦若通途云泥。
袁耽脚步狼籍,几乎将从林间窜出的小谢安一头撞翻,挥着衣袖,头也不回的大声道:“且莫顾我,我自寻瞻箦!”
“刘妙光……”
袁耽与桥然对弈,褚裒与朱焘观战,莺雪于一旁培火温酒。乌墨棋盘中,吵嘴子纵横来往,清脆的落子声,敲风碎雪,仿佛一阙天歌。不时且有缓缓风来,缭起世人衣冠与裙角,飘飘若仙。
“啪!”
“彦道,彦道,何故如此?”谢奕用力摇摆着袁耽双肩,大声喝道。
袁担心中捉奇,仓促转至假山后背,未见人,皱着眉头想了一想,转至侧面,弯身低头一瞅,山中斜凹一洞,内里极深,洁白的裙角模糊泛动,粉丝履脚尖掂翘,后跟离地。野梅斜生于洞中,山洞正面在另一方,想来,此女子曾入山颠摘梅,何如却够不得,只能于此掂足。
便如谢奕所言,衣冠南渡如过江之鲫,北地世家过江即衰,不衰反胜于昔者,寥寥无几。何况,中山刘氏唯余一介孤女,且被王敦军府定名为流奴,岂能再复上士门楣!
……
北地颠覆十余载,不知多少门阀世家烟消云散,纵使偷生于南,又不知多少屈身为奴!而此,尚不敷以言书,当表者,乃北地流徙之民也……刘浓沉默感喟,手指摸索着茶碗边沿,久久未语。
“妙哉!!”
殊不知,俏脸绯红的小仙子闻知后,两把小梳子唰呀唰,突地从刘中郎胸膛上撑起来,双手托着小下巴,喃道:“夫君,言外有音也……”(未完待续。)
朱色阆苑,雪止于林下,影固于泉中。
谢奕已知此事,点头道:“今非往昔,自至晋室立于江东以来,南渡士族日增不减,注籍自是不难,然若欲复中山刘氏上士门楣,此举,不缔于逆势登天也。”
袁耽头冠已被褚裒寻回,歪倾斜斜的扣于首上,未系颔巾,时而,捧起案上的茶碗,欲饮,却又饮不下,沉沉搁于案上。倏尔,又以手指不断的敲击着案面,收回“扑扑”声。
几番掂足摸索,终不能得,那女子幽幽一声轻叹。叹声出自她嘴,钻入得袁耽耳中,却使其神情蓦地一怔,继而,“扑通”一声,趴在雪地中,抬首欲望女子面庞,焉知,那双粉丝履却顿了一顿,调转方向,背对袁耽,向外走去。萝裙扫雪,脚后跟一翘、一翘。
少倾,刘浓捏了捏眉心,暗觉一阵阵刺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思路冲散,就面前之事稍作沉吟,心知袁耽对此女用情极深,干脆问道:“彦道,临时不言胡骑。就此事而言,彦道将以何如?若喜此女,莫若聘而娶之?若娶之不得,又当何如?”言罢,深深凝睇袁耽。
稍徐,袁耽揉了把脸,搓得满脸通红,目光沉凝如水,呼吸却短促如雷,猛地一捶案,怒道:“此皆为胡人之故也,若非胡骑肆掠中原,豪杰儿郎岂会得志至斯!”
“彦道,岂可如此也……”
谢奕叫道:“彦道,何往?”
脑后挨了一下,不疼,冰冷凉的,反手一抹,拽了满把雪,脖心冷浸。
小谢安缩了缩头,喃道:“贤人有言:喜怒哀乐之未发,谓当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致中和,六合位焉,万物育焉。彦道兄长,哀之于表,却礼事行,非为中和也,实不成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