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浓心中好笑,慢声说道:“缓缓而沉,不成急,不成涌,吐气,缓缓而出!”
刘浓将那壶竹叶青揭泥,香浓欲凝,王导为之而色变,郗鉴含笑只顾看刘浓斟酒。手稳,得朱紫投目而不颤,心静,受赞而明礼。
挺身而疾行,奔行潭边,将周伯仁扶起,再环目四扫,眼中有赤火,眼中有精芒,射得世人纷繁垂目而避。
又伏首低语:“旋儿虽只八岁,可也曾咏诗……”
刘浓道:“此酒极浓!”
道:“虎头,你有如许的好酒,怎地不与世人分享,只顾自家呢。”
一声长长,双手揽在眉前,遥揖。
王导虽笑,却暗觉此言不当,如果沛郡刘氏,当可与琅琊王氏一较风雅。但刘浓此时要另起流派,最多也就是个次等士族,怎可相提并论。不过,本日另有要事,些许小事,也只附诸一笑尔。
“此酒,岂可独享乎!”
声哀号雁,双手捶地,嚎啕大哭。
有人闻之而苍茫,有人闻之而泪淌,亦有人闻之而跺足,更有北望而伏首。刘浓捉目而直视,只见王导闻声而起,环目摆布,正待纵言。
王导轻吹笔迹,随秋风而干墨,将那张左伯纸微微翘启,大声笑道:“可持此书,前请茂猗先生一观。”
识时务者,为豪杰也!
刘浓心中有石沉,不怕贼偷,还真怕贼掂记。恰好这厮还是今后的国舅爷,十来年后和王导都可分庭抗礼。但是本身现在势微,又能奈他何。幸亏,本身要谋之地,不是他老子当太守的会稽。且避,以观他日。
这便是拜师了!北地卫氏,这便低头了!王导暗舒一口气,举杯再邀,北地世家面面睽睽,虽是起杯有急有缓,但终是一一皆从。
此时,侍从抬案而至,他回身面向卫夫人,似想起甚么,再次回身向着刘浓道:“莫辞!”
刘浓微微一笑,叮咛刘訚再取一壶酒,独自递到案上。朱焘见酒心喜,拔泥便倒,也不要他斟。
便在此时,王导痛痛击案,放声狂呼:“岂可悲焉?”
一语击水,水起三千。
朱焘大手一挥,袍袖沾残酒亦不觉,笑道:“牛亦知酒,那也必是雅牛,岂敢言糟蹋乎,来来来,虎头,再上酒!”
说着,他便朝着卫夫人施礼,说要带刘浓前去献酒,卫夫人一向沉默而视,此时却微微点头。
王羲之诧异,一把拉住刘浓,急道:“你也叫虎头?本年几岁了?”
别人纵书时快时缓,他却与人分歧,腕翻如荡,若行云似流水,如涓而淌,没有半晌逗留。不过两盏茶的工夫,两首七言短诗,便跃然于纸。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呜呜,呜呜呜,呜……”
他这一哭,当即引得哀声一片,这些北地世家大多都是朱门深森,在北地经得贾后与八王之乱,再逢永嘉蒙尘。对那一落千丈,滑破而下的神州,都深深自悲于心。居其位矣,则思其政矣,身负诗书,却不知启事也,何不悲焉?
王羲之嘴角轻扬,踏步便行,身后侍从捧诗而出。待行至卫夫人面前,顿首道:“茂猗先生,於菟习书只得两载,笔力时有不继,先生乃钟侯再传弟子,可否不吝指教?”
埙声不知响于那边,起时已是茫茫,绕着柳林之稍,荡向碧波渗寒。世人正在慨而以慷,各舒已见,听得这埙声,俱都作鸦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