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上山之人,瞥见这里聚众而围。人皆有好观之性,便鱼贯而行,前来瞻观。未几时,潭边便围满了人。有人嫌站着不雅,便让侍从抬结案椅,摆上酒食,边看边饮边论。如此一来,大师纷繁效仿,幸亏这清潭四周皆是青草高山,又周遭颇广,方才气容得下。
朱焘眉头一跳,拍掌大赞:“妙哉,第一句便如此夺魂,愿闻下文!”
这时,有一队牛车行至山下,挑帘而出几小我,一名浑身素白的美妇遥领于前,踩着蓝丝履,拾青石而上。
朱焘笑道:“彼已非此,彼时,我只为附王公殷切之心而至。此时,虎头妙才深得我心,怎可不随他一同上山乎。”
有人行于山腰,摆布皆是俊颜,他的右手,则牵着一个青袍小郎君。那小郎君长得极是神秀,一对卧蚕眉,傲视生风。双眼则似点漆,中有一点星透。唇薄似纸,开合即剪。登山极耗脚力,此时这小郎君额上渗着细汗,被阳光一辉,更见珠润。
“哦!”
朱焘跟着诗句的节拍,掌拍腊梅,一赞再赞。最后提起狼豪奋笔而书,将这一首七言绝句透于纸背。
那俊美的郎君手里捏着一柄白毛麈,挥来挥去,侃侃而言。居于他面前的卫协则红着脸,欲辩无言,明显是言辞不及。刘浓对这卫协极有好感,他便是日前在卫府,赞刘浓的那人。卫协擅画,师随曹不兴,一起而来之时,两人已有些熟悉。
“哞……”
青牛憨啼,牛车从竹林溪边驶出,车夫一声呼喊,惊得林中夜栖之鸟丛飞。
刘浓无法,只得深深作揖,言:若作得不好,府君别怪。随后抬目而视腊梅,半晌,又垂首,踏步曰:“冰雪林中著此身……”
石头城、朱府君,江东朱氏。卫夫人眉宇不作色,颀长的眼跟着刘浓小小的身子行得一阵,收回了目光,引着身后两名卫氏后辈持续前行。
刘訚道:“小郎君,东西都备好了,你也坐吧。”
言罢,他回身,踏着木屐,挥着风袖,双眼平视火线,直步行至飞石之末。站定,徐风顷刻作疾,裂得浑身白袍如旗而展。负手而立于危崖之边,冠带飘飘,极目极视北方。北方之地,烽火四起,虽不成目睹,却一一呈于心海。
竖日,一夜微雨放晴,晨露吻着芭蕉尖欲落未落。秋风缓缓,激得柳絮飘漫,撩起衣冠皱展冉冉。
作画之人不语,含笑。提笔一勾,笔下飞出一只秋燕。
刘訚跟着刘浓一起上的山,怕小郎君久站不适,便拿出早已备好的方毯,细细的沿着潭水,铺了一地。卫氏侍从则在其间摆上矮案,与各色吃食生果。刘浓去请卫夫人和朱焘先行落座,卫夫人抬眉深视他几眼,沉默落座。
一大早,等候已久的世家后辈们,纷繁束发结冠、整衣飘带。三三两两的坐着牛车,行出各大森门府第,前去新亭。
刘浓大窘,箭在弦上,亦不得不发,只好举头疾咏:“冰雪林中著此身,不与桃李混芳尘;俄然一夜暗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相携上山,一起都有人在山中回旋,白袍铺满青绿,乌衣深飞林间。将将行到山颠,还没来得及展目望远,便闻声有人在远处的潭边互辩。
“妙哉!”
奖饰之人叫庾亮,字元规,建威将军庾琛之子,南渡江东刚满两个月。因郭璞为他占卜,说他有福分笼身,今后定有一场极贵,他便与郭璞交好。本日天还未亮,他们便已来到这山颠,摆案作画,以待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