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焘跟着刘浓而至,此时他已晓得这个素白美妇是谁,朝着卫夫人便欲施礼。卫夫人挑眉眯眼,却缓缓点头。
卫协正在穷索心辞,经他一扯,便附身下耳,得其私语以后,脸上喜溢于表,上前一步,举头道:“我也不与你辩论,我师承曹师,现便作画一幅,还是这《秋柳映潭图》。”说着,也不顾别人的目光,竟提起郭璞搁在案上的笔,重展画纸,便行描述。
另有一名朱紫,眯着眼睛一阵打量,抚着三寸短须而笑,眼目转向了青袍小郎君,笑问:“此子,譬之……如何?”
有人顺势而吟,有人操琴而歌。
有人挥着宽袍大袖,弃车而步行,一身昂昂;有人在牛车上开了天窗,置身于此中,琴鸣萧萧;更有人敞胸露肚,与摆布嬉笑无忌,自夸洋洋;另有一个,竟然躺在羊车中打呼噜,有苍蝇扑鼻而来,大怒而起,拔剑斩之。
一大早,等候已久的世家后辈们,纷繁束发结冠、整衣飘带。三三两两的坐着牛车,行出各大森门府第,前去新亭。
厥后者见之,觉得此地便是王公欲行雅集之所,更是招朋唤友,将那清潭环环一围。当此时,潭中映有苍穹碧树。树影摇摆之时,又有游鱼穿越其间。清风缓缓而来,拂水劈面,微凉微凉。
作画之人叫郭璞,字景纯。郭璞好古奇,精天文、历算,极擅赋诗。最擅占卜,曾于王导占得一卦,为雷。说王导要被雷劈,需得西行十里,找株柏树,截取称身是非,放在枕头之侧。王导服从,公然,不出几日,那株柏树便被雷劈了,一时名声极隆。
刘訚道:“小郎君,东西都备好了,你也坐吧。”
青牛憨啼,牛车从竹林溪边驶出,车夫一声呼喊,惊得林中夜栖之鸟丛飞。
乌衣俊颜恰是朱焘,他听得此言,眉头一皱,随后挥袍而行,边行边道:“我兴已至,乃六合之赐,岂待王公至焉!”
突地,有人惊呼:“王公,快看!”
朱焘也不羞窘,哈哈一笑,把手中的狼豪一搁,笑道:“鼓起之时,觅得多少,落笔之时,却悠然忘返。罢罢罢,我不是作诗的料。来来来,你来做上一首,就以此腊梅为题,可好?”
相携上山,一起都有人在山中回旋,白袍铺满青绿,乌衣深飞林间。将将行到山颠,还没来得及展目望远,便闻声有人在远处的潭边互辩。
竖日,一夜微雨放晴,晨露吻着芭蕉尖欲落未落。秋风缓缓,激得柳絮飘漫,撩起衣冠皱展冉冉。
刘浓无法,只得深深作揖,言:若作得不好,府君别怪。随后抬目而视腊梅,半晌,又垂首,踏步曰:“冰雪林中著此身……”
“小郎君,不成!”刘訚见他欲踏上飞石,从速在身后疾呼。
朱焘浓眉竖拧,佯怒道:“前次郗公说你作得好诗,现在你却说不会。怎地,莫不是看不起我朱焘?”
奖饰之人叫庾亮,字元规,建威将军庾琛之子,南渡江东刚满两个月。因郭璞为他占卜,说他有福分笼身,今后定有一场极贵,他便与郭璞交好。本日天还未亮,他们便已来到这山颠,摆案作画,以待王公。
素白美妇眉间微疑,朝身后的小郎君微一歪头,问道:“你熟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