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恰是身居高位的江东贺循,一干世家青年便欲前来见礼,他却挥手笑道:“本日王公登山行雅,既是雅集,何必俗礼!”
郭璞面色一凝,随后捉杯而饮,一饮而入喉,回身便走,竟连贺循都未有顾忌。庾亮紧随厥后,数翻扣问,他都只言:“不成答!”
舒出一口气,大赞:“虎头,此酒极妙,莫非来至九天寰宇之美酒,人间哪得此物。妙哉,妙哉,再来一盅!”
卫夫人眯了眼,颀长的眼角直挑,仿似勾针,指着案上诗稿,说道:“有冰雪之气,有青泉之清,嗯,倒也罢了。这首诗,但是你所作?”
恒彝身侧之人亦道:“卫夫人在此,我等岂敢弄笔啊!”说着,他又遥遥朝着卫夫人拱手道:“周伯仁,见过茂猗先生!”
朱焘哈哈大笑,有人投目而视,他却浑不在乎。反拿眼一瞪,那人淡然一笑,缓摇麈尾,避过他的眼神,恰是庾亮。
浅浅为朱焘斟得一杯,朱焘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随后满脸通红,神采古怪。只见他嘴唇一阵颤抖,眼睛外突,几翻深呼吸才强压住酒气,好悬没有当众出丑。
卫夫人微一点头算是回应,郭璞晓得她性冷似冰,高慢且傲,实为女中俊彦。浑不觉得意,把那首七言绝句细细一看。
短短两个字,卫夫人吐得极缓,刘浓听得微寒。
潭边卫协仍在作画,用心一顾,也未听得那些不敬之语。
这时,王导似瞥见了某些人,几个疾步而行,行到那些人面前,笑道:“茂伦来了,伯仁也在!有江左八达的茂伦和汝南周伯仁前来,本日雅集,定当更增辉色。一会且待茂伦与伯仁行书、咏诗!”
郭璞本在观画,闻得酒香已是不耐,此时再听有好诗,就连卫夫人都不吝奖饰。再也忍不住,摇步而前,朝着卫夫人一个揖手:“郭璞,见过茂猗先生。”
那人与王导差未几年纪,大衫飘袖,满脸的豪气,拱手笑道:“王公过誉,有卫夫人在此,恒彝岂敢言雅。”
新亭对泣非是在四年后的西晋灭亡,而就是在此时。在此次集会中,周顗便会哀泣:风景依如昨,江山却已换。而王导恰是要借此次雅集机遇,奋发北地世家之心,出言:我等皆为英杰,当共戮力王室,光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
郭璞眉眼沉沉,似落入诗句当中,对她之言竟未听真,反倒将那诗悄悄念出:“冰雪林中著此身……”
王导摆布环顾,托起矮案上的酒杯,遥遥相邀,世人随饮。饮罢,他搁杯笑道:“既是雅集,便不成无雅续。本日,琴棋诗书画皆可行得,现亦有人在作画。那我便再来开个别的头。”
刘浓被她的眼睛瞄得脸上一红,提着袍角便是一阵疾行。山间青丛极深,高出了他的个子,只模糊见得一顶小青冠,浮在丛海当中。
思及卫世叔所言,此人外儒内雄,果然一言而中的。
江东士子抖擞反击,北地世家齐声嘲笑。那士子环顾摆布,见身侧四周皆是北子,一时势孤,只得忿忿而言他。
刘浓心窘,便叮咛刘訚将早已备好的竹叶青拿来。小小一壶,刚一揭泥,酒香便随风四溢。惹得附近之人,纷繁转目而顾。就连那正在作画的卫协都皱了皱鼻子,在风中寻了寻,想了想,摇了点头,还是持续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