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不闻声,帐外铁甲营。
稍徐,二人互一对视,刘浓干咳一声,荀娘子转走目光,凝睇着案上渐干水痕,轻声道:“如此一来,我军当依计行事,尾蹑石虎以后,将其截于徐州境内。”
“唉……”刘浓沉默一叹,也懒得解释了,神情一肃,冷然道:“十余日前,石虎率八万雄师围取广固……”
刘浓提起案上茶壶,缓缓注水,抿了一口凉茶,微寒之意入喉填胸,心神经此一激,却愈来愈了了,紧皱的剑眉缓缓放开,冷声道:“广固城坚,石虎即便引雄师剿袭,伤亡必将已然惨痛!其人嗜杀、野心甚伟,却非鲁莽之辈,岂会妄图面前之利!君且度之,若易位而处,君当何如?”
正在帐外盘桓的荀灌娘眉梢一拔,当即挑帘而入,按着腰剑,边走边道:“灌娘此来,并非聆知艳闻,仅为得知青州战事!”方才,伊娜儿临走时,身着刘浓的衣衫,她也瞥见了,心中极其不屑。
刘浓愈发不解,目光扫来扫去,继而,蓦地顿于案上半截残衣,眨了两下眼睛,心机一阵电转,即知她为何愤怒,细细一思:‘莫非,莫非她觉得我持强凌弱乎,唉……’思及那种场面,成都侯心生奇特情素,却不知该如何作解,只得悄悄一叹,顺手捉起茶碗,看也不看,囫囵一阵饮。
“何如?”刘浓耸了耸肩,渐而恍然大悟,方才所饮之茶,恰是荀灌娘蘸手之茶,思及此处,不由得瞥了一眼她那苗条如玉的手指,喉结转动了两下。
被荀娘子打断了话语,刘浓却并未在乎,沉声道:“据闻,曹嶷已中伏身亡,广固仅余八千守军,断难抵挡石虎剿袭!”
华月泄水,一派喧闹,身侧伊人,细语低喃。莫名间,刘浓心若平湖波澜不惊,并非为伊娜儿所念佛文,实为此景足以缓神。成都侯负手于背后,勾起一抹笑容。
稍徐,帐帘一挑,内里灯火悄悄乍泄,于帐外投下一道斜锋,刘浓踩着斜斜灯影而出。当即,远远侯着的红筱与众白袍甲士迎上前来,红筱眉梢微翘,亦如天中计月,嘴角浅弯,好似莲苞绽湖,内里笑意饶有兴趣。
“噗嗤……”红筱嫣然一笑,掩了掩嘴。
言罢,嘴角上扬,瞅了瞅刘浓,见成都侯身子越倾越低,心中暗自一笑,转眼之时,眸子却由然一滞,凝于手中白巾,继而,嘴角弧线悄敛,樱唇愈抿愈薄,渐而,亦不知想到甚,浑身蓦地一个激淋,缓慢的将白巾一扔,嗔道:“此,此乃何物?”说着,瞪眼刘浓,脸颊却红透了。
荀娘子道:“石虎取广固,非一朝一夕可为。我军虽失广固,却获当时!届时,安南将军桓宣必可及时到达,截其东逃。三方合围之下,石虎唯有一途!”微微一笑,恰若百花盛开,续道:“东之天,乃大海……”
说着,粉脸煞雪,手指在案上点了两下,续道:“横江渡、广陵渡皆失于其手,即使无舟南渡,亦必将渡口附之一炬!而建康震惊之下,何人敢言北伐?”言至此处,冷冷一笑,手指由南往北斜斜一挑,冷声道;“届时,我豫州便孤悬于大江以外!我若乃石虎,定然顺势驱骑北掠,一起剿袭庐江、淮南,渡大河,入汝阴,进上蔡,摧城拔志!复趁大胜之势,调头一击,即使难以溃尽豫州军,亦必使江东之虎民气尽失!他日,若石勒败慕容廆于蓟城,内忧稍却之下,便可倾力合围,暨时,豫州即亡矣!北地即亡矣!仅需数载,平复代、凉二州以后,便可横渡大江,取建康如探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