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李依侬,年方七岁。
“义,义兄,依侬怕,依侬怕,呜呜……”小依侬呆呆的看着黑衣人,半晌,怯怯的,抽泣着,爬向黑衣人。
自石虎东侵兖、青二州,即随阿娘一道奔逃,昼逃夜窜,却不知该投向那边,荒烟千里漫古道,即便风里也藏着胡骑的味道。胡人是残暴的,他们喜食孩童,阿娘如是言。李依侬是孩童,长得极嫩极标致,阿娘将她投进泥潭里,重新至脚裹了一遍,且捡了些奇奇特怪的物什涂满她的身子,浑身仿若充满浓疮。
山谷中有人,密密麻麻的人,横七竖八的躺着,他们的眼睛,时而苍茫,倏而凶恶,即若,即若那些将阿娘唤去的人。依侬晓得,他们想食依侬,却惧义兄。他们为何想食依侬,因无物可食,前几日,有个小阿弟被唤走了,一去不归。依侬也怕被唤走,但娘亲临走曾言,如果依侬每日唱这首吴曲,乖乖的等候,终有一日,娘亲即会返来。
麻六顿时会心,眼睛一眯,嘴角一抖,趴在地上,蒲伏而前,待至洞口,双手扣住石头,蓦地一用力。
六月十八,飞骑扑向四周八方,郗鉴闻知石虎或将东侵,即命镇北将军谢奕提两万镇北军出淮阴,北上东海郡,且令琅琊郡守桓温退守东海郡,受镇北将军节制。复致信青州曹嶷,劝其弃济南郡死守广固。遂后,亲携两万兖州军出合肥,锋抵下邳。企图放石虎东入青州,已方则竖剑锋于东海、下邳,存内锐于广固,三者遥相照应,相机而动,暨待豫州军前来,即斩石虎于腰腹。
“何事,何事?”壮汉疾疾窜过来,细细一瞅,只见麻六伸入洞口的手掌冒着汩汩鲜血。
六月二十一,荆州刺史朱焘获信,马上命帐下大将挚瞻提军万五,走新野,出南阳,渡汉水,抵颍川,援助豫州,且西顾函谷关。与此同时,征南将军陶侃命恒宣提江夏守军一万,且携绥边将军祖盛五千骑,渡大江,入戈阳,直抵上蔡,声援豫州于中腹。
六月十三。
“青莹飞,青莹飞,眷眷不知归;浮天灯,浮天灯,落星如泪垂;青莹飞,青莹飞,问君何当归;浮天灯,浮天灯,林下蛾蛾寐;青莹飞,青莹飞……”
朔风拂过狭长的山谷,缠绕着密林树梢,盘桓来去时,哭泣若泣。谷中莹虫随风而舞,状若繁星点点。
“阿娘,阿娘,依侬不怕脏了,阿娘为何犹不归?”李依侬看着指尖飞来绕去的莹虫,眸子若雪,继而,想起一事,嘴角一弯,甜甜的唱起来:“莹虫飞,莹虫飞,眷眷不知归;浮天灯,浮天灯,落星如泪垂……”嗓音极低,不敢大声,义兄有交代过,义兄不在时,依侬得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瞥见。
小暑未暑,沙鸡振羽,满空萧索。
且致信李矩,邀其相机行事,或共战洛阳,或直切河内。复致信于郗愔,劝其弃濮阳走青州,与青州曹嶷合军,静待镇北军北上。至此,石勒中西两线合洛阳守军,总计十二万,成都侯全军与荥阳李矩合计九万。但是,成都侯却传令诸军,此战当动静适合,犹其乃东线,若石虎走兖、青二州,即以攻代守,反之死守,静待救兵。
“啊,嘶……”麻六面庞扭曲,扯着嘴角,嘶嘶低叫。
“休很多言!”瘦高者斜斜瞪了一眼那人,既而,从怀中摸出一柄磨得极利的短剑,伸出舌头舔了舔冰冷的剑身,奸笑道:“若不食彼,即将食汝。乐三郎,汝且择之,当以何如?”说着,嘴巴豁然大裂,目中凶光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