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浓微作含首,低眉敛目,心中却微动,卫协曾赠他一幅画,画中之人模糊便是她,刘浓识得她发髻的步摇,上面的琉璃倭珠出自华亭,而她必定便是卫协之妻,庾文君。
何如,时不我待。
纪瞻捧盏细品,半晌,问道:“瞻箦,可曾向吏部呈递牒品?”
“这……”刘浓摸了摸鼻子,负手俯视,笑而不语。
刘浓洒然一笑,正欲沿假山后的小道而上,却见廊上直直行来两婢,端手来至近前,万福道:“但是华亭刘郎君,夫人有请!”
待至院中,卫协已将矮案搬至廊上,摆布各执一支笔,嘴里犹衔着一支,正行染画描墨。卫合作画,向来忘事记物,刘浓未行打搅,朝着卫协与院中后辈团团一揖,而后回身踏出卫氏。
刘浓深深一揖,目送庾文君之车隐在弄巷深处,微微一笑,心中不由得一阵豁然,七载后果保本身,而暗中令她运气窜改,虽是挡了她一世繁华,但失之东隅、得之桑榆,亦或这般温馨光阴,恰好适她。心想:临时如此作释吧,世上哪有分身齐美之事……
“罢!”
刘浓微微一笑,恭敬的揖手道:“长辈之言,令刘浓愧尔。刘浓虽是难入长辈之眼,但长辈待刘浓实则情厚,刘浓非盲非痴,亦自忖非是那等忘义而负恩之人。本日来此,并非有求长辈,实乃看望。”
刘浓揖手道:“刘浓,见过,见过……”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她,若言辈分,刘浓该当比卫协低一辈,可昔日俩人手札来往时,乃是平辈作论。
刘浓道:“刚入建康,尚将来得及。”
“虎头!!!”
由正门而入,卫氏窜改不大,相较昔日,反倒有些冷僻,侵占玠亡后,卫氏便没有像样的精英后辈立朝名野,若非卫氏昔年在北地时郡望极浓,再加上渡江以后与琅琊王氏走得较近,怕是早已跌落上等门阀。但即便是如许,长此以往,不出十年必衰。而一旦跌落,再想复振门庭,难如登天。
一出卫氏,美郎君脸上洋满笑意,钻入车中,命来福驱车前去王氏,谁知王羲之却不在府中,便留下诸多礼品,再往纪瞻府上。
将至内院时,卫氏侍从快步入内通禀。
纪瞻把茶碗一搁,笑道:“如若现下便递牒品,瞻箦十之八九将出任一县之丞。但是,如果稍待光阴,待太子舍人有果以后,府君一职足可期得,瞻箦可知何故?”
刘浓揽手至眉,稍稍一揖。
按九品官人法,乡评四品入吏部可出任七品以下官职,府君为七品,县丞为八品。刘浓到底家世太浅,即便隽誉播于江东四野,但在任职上却不得不低人几等。当然,若刘浓不肯退隐而隐于山川,那又另当别论。实在若以他的前提而言,最好的路子便是静待几年,届时莫论朝庭亦或处所,天然会慕名而来,请他出山。
夙起的阳光懒懒的晒在台阶上,跟着门翻开而堕入内门,斜斜印得一方。一截粉红色的裙纱飘出来,粉丝履迈入门内的夕阳中,素白如玉的手搭上婢女递来的手臂,稍稍一借力,跨过门槛。微微一抬螓首,只见门前站着个美极的郎君,眨了两下眼睛。
卫夫人缓缓抬目,定定的看着刘浓,很久,一声长叹:“汝乃何人,你我尽知,但且言之,汝至建康,意欲何为?然,事前言明,我卫氏今非昔日,于汝而言,助力甚少。”到底是卫夫人,冷言冷语,如冰似箭的直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