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浓看着刘訚曲折的背,闭了下眼,叹道:“我之本意,仅在以隐卫、部曲一探江北,若汝前去,过分弄险,我且思之!”
黑碳头下认识地举头道:“曾神岂可直视!”
“郎君……”郭璞亦欲劝。
刘浓笑道:“其状雄哉,噬虎猎熊罴,身具五爪,纹如狸而色青,类马似牛,吻上生角,背上飞翼,迅走若奔雷,浩大而有声。然否?”
刘浓摇了点头,看着被白袍环围的黑碳头,淡声道:“以汝之力,想要制我,怕是极难。汝非痴障,昨日已救汝一命,若真不肯留,我亦不勉强,然救汝仅一次,再不复有。汝倒底乃何人,我不想知,但汝胸怀之物,却与我华亭刘氏之人,或许相干。”
“是,小郎君。”
刘浓微微一笑,将茶碗一搁,瞅了瞅黑碳头始终离地寸余的膝盖,漫不经心笑问:“兽神多么模样?”
“哈哈……”
刘浓淡然道:“汝乃羯人亦或鲜卑?”
“诺!”话将落脚,黑碳头脚尖用力一掂,虚虚跪着的膝立马一挺,昂身站在案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刘浓,方才他并非实跪,离地另有一寸。
刘訚道:“小郎君,刘訚愿往,若得此道,我华亭刘氏商事必定大畅,小郎君盛名在外,家属昌隆之相已具,财帛物什虽是脏贱,然今后必有大用。刘訚得小郎君看中,论武不若来福与罗环,论劳累亦不及碎湖事庄侍主,小郎君曾言,各司其职,各安其任。刘訚身具商职,岂可怯险而不往!请小郎君恩准,若事顺利来年之春,刘訚必归!”言罢,重重抵额于手背,稽而不起。
“小郎君……”
闻言,刘訚双肩微微一抖。
郭璞点头道:“商事尚为其轻,南北之道或为其重,若郎君成心往北,当得此道,大有助益。”说着,恭敬地接过刘浓递来的茶碗细品,眼角余光却快速一撩,固然这些年刘浓从未奉告他真正的企图,但他细揣暗磨,再加卜算,卦象显现浩星北移。
革绯浅笑道:“参军乃高雅之士,故而不知,商事一途盘曲如盘,由南往北重军密布,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亦断难通畅而无阻。故而,婢子思之,南豫州中腹必有中转之途。是以,若欲往江北寻之,何需直扑极北身陷险境,只消顺水而上,必有所获!”言至此处,漫不经心的掠过刘訚,看向小郎君,伏首道:“小郎君,小娘子月前再遣了十名隐卫至建康,如果小郎君应允,革绯想携十名隐卫、十名白袍,与刘管事一道入江北。”
“朴通……”黑碳头沉沉的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双手作爪按地。
而北,乱战四起,然,亦乃英豪之地!
这时,刘訚与郭璞穿门而入,刘浓朝二人点了点头,回身走向室中,绿萝正在室中学着绣海棠,见他们三人走来,晓得小郎君定有要事相商,从速与洛羽一起摆香上案,而后浅身万福,携着洛羽悄悄退入阁房。
案上摆着诸多物事,一柄翘嘴鹤壶,两盏玉兰杯,云屯似墨铸,乌府若龟伏,鸣泉七叶莲,分盈、执仗在两边,又有归洁、递火、国风……
“然也。”
黑碳道:“若洛不跪,若洛只跪兽神。”
黑碳头:“羯人!!”
“是,小郎君!!!”声音沉沉,略带颤抖,刘訚抬开端来,只见小郎君正微浅笑着,这个昂昂男人眼角潮湿,悄悄忍住,恭身退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