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三稽以后,革绯递来酒壶与丝帕,刘浓只接了酒壶,将满壶好酒沿着坟头细细一洒,酒水入土即浸,仿佛闻声有人在赞:“虎头,好酒!”
卫玠之墓在杂草道的绝顶,孤零零的卧在两株青松后。
站在山脚下一望,苍苍翠翠,满山青。
行经草市时,高台上有人在发卖家仆,一排女子站在台上,凹凸不齐,大者不出十六七,小者不过八九岁,辩其样貌打扮,竟十之八九都是胡人,或秃额结发、或褐发蓝眼。想必又是北地的士族初进江东,因此将家仆规复时装,期以卖个好代价而重修庄园。
“小郎君,可要出来看看?”
“虎,虎虎……”黑碳头冒死挣扎,何如来福双手若铁箍,犹若长在他的肩上,任他如何施为,也转动不得。
缓缓站起家来,双手用力撑向天空,听着浑身高低传来的“劈里卟罗”爆豆声,心爽而神清,悄悄一跃而下。
坟前的杂草被清理的极是洁净,明显经常有人前来凭吊丧扫。
来福转头歪嘴笑道:“小郎君,他十岁,能听懂。这胡人小子,长得可真壮!”
“是,小郎君。”
若仅十岁,这黑碳头长得确属雄浑非常,肩宽体阔,身材六尺有半,站在刘訚身侧时,几与刘訚划一。
待坟身焕然一新时,半个时候已去。
到得半山腰,青石巷子一分为二,一条向上缠绕盘荡至山颠,一条往左斜伸。择左道而行,草丛极深,渐行渐深渐不见路,刘浓有着七尺身躯,与草丛并肩而齐,革绯身材娇小,整小我都被青丛之海淹没。
“慢!”
革绯莞尔一笑,紧紧跟从。
“不必,需入城拜访诸位长辈。”刘浓稍作打量便闭了帘。
刘浓看着远方,沉默无语,革绯是杨少柳四婢之一,杨少柳遣她来建康伴随刘訚运营商事,其意在何,贰心知肚明,虽是带着多少欣然,却知此法乃不得不为。莫论昌隆家属尚是一意往北,身为独一的家主,他便是临风之乔木,华亭刘氏统统人的期盼与但愿皆系于一身,他进,家属荣,他衰,阖族败。
统统,模糊如昨。
“吱呀……”
黑碳头瞥了一眼来福,再瞅了瞅刘浓,“嗖”的一声,跑了个没影。
沿着曲折的青石小道拾级而上,因天气较早,山中不见游人,唯闻林梢之鸟跳脚轻唱,轻风透叶而来,夹带着昨夜的雨露,更显清湿清幽。
来福扬着牛鞭,轻车熟路的来到卫氏门口,将帘一挑,刘浓迈出来。站在辕上一看,青瓦连院成片,门前一株参天古柏,树后蹲着两具白兽,门前矗立两名带刀部曲,便是昔日那小小的偏门也未窜改,上面爬满苔痕,若由此而入,需得把稳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