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瞅了瞅身后的鹅群,朗声笑道:“至豫章而归,路过白云山,机遇偶得之。瞻箦且来观之。但有所喜,便赠于瞻箦。”说着,风雅的挥了挥手。
言罢,微微侧身凝睇刘浓,嘴角带着笑意。到底是那等聪明灵敏的人物,虽痴却不愚,精于一道而旁通,自二人再度相逢于山阴,刘浓成心偶然的躲避,王羲之早有发觉。
凉凉的秋风劈面而来,刘浓闭了下眼,原觉得本身早已健忘,原觉得昨日之日早已尽归东流,未料却早驻心底难以排解。
而此时,在刘浓的心中,不由得闪现出一幕,那便是在武林水葛氏山院遇敌时,顾荟蔚颤颤危危的挪出巨石,面色煞白若纸,而手中却拽着一块石头。
因纪府有丧事,纪瞻哀痛之下不便理事、待客,葛洪伉俪聊聊安慰后便行拜别,刘浓见天气已晚,便邀葛洪佳耦入客院小住。
明白鹅获得自在,顿时一阵引颈高歌。
侍从道:“先生已至,正在庄中替病人延治。”
知之汗颜。知之却不悔!
一车往南,一车往北。
庄门前停着几辆牛车,身着青衣的侍从坐于辕上闲谈。
刘浓心中怦然一跳,朝着墨璃等人略作表示,待众婢与来福撤退,揖手道:“长辈,但讲无妨!”
“晓得了。”
霎那间,千头万绪,纷踏纭来。
他与王羲之固然各有相较之心,然,该当不至此。他对王羲之一向持之以礼,却再不肯进得半分,反而一向在冷淡,其为何矣?
“瞻箦……”身侧传来王羲之的唤声。
刘浓面呈难堪。心想:‘王羲之极是爱鹅,甚喜鹅之灵动,更由此触景于笔端,由生‘之’字数十类笔法。何如我非彼,彼之所爱,非我所喜。’便笑道:“逸少美意,刘浓心领而不敢受。逸少书《黄庭》一部,方才换得此鹅,来之不易,理应好生珍惜!”书与写非同。书乃纵心趁意之举,极耗心神。是以,凡是书法大师都极是惜墨。
穿过金黄的柳道。绕过萧索的荷塘。
车止。
鲍潜光公然是为那束大紫而来……
“逸少!”
“唉!”鲍潜光持着针囊摇了点头,叹了口气。
刘浓静坐,半眯着眼。
刘浓点头不语。
来福前去返道:“小郎君,葛侯要走。”
唯有二字:混乱。
刘浓双手在膝盖上微一用力,挺着背梁,缓缓迎目葛洪,目光通俗如海,声音略沉:“长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朝夕祸福,便如屋外之月亦有阴晴圆缺,故而,刘浓难料,也未可知也!”说着,沉沉一个揖手,葛洪是多么人物?周札来山阴却孤身而返,岂会猜不出周义已亡?瞒不住,也勿需相瞒。
“道分歧,不相为谋!汝且……好自为之!”声音冷冷的响在廊外。
“嘎嘎嘎……”明白鹅扑腾着翅膀,扯着脖子乱叫。
白云山,清风老道。怪道乎这群鹅有些眼熟。
刘浓心中翻滚似海,王羲之的一言刚好戳中他的心窝,云淡风轻的美郎君、玉山崩顶而稳定色的华亭美鹤此时微皱着眉头,半眯着眼。
王羲之故意与刘浓订交,但始终感觉俩人之间隔着薄薄的一层,模恍惚糊令人见之不明。依王羲之高傲的本性,能忍到现在才挑明,已是难为他了。若非面前之人乃是六年前的总角之友,他早已拂袖而去,怎会与其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