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鱼贯而出,白蕊卿徐行出门来,转头见夫婿段云义的神采有几分不天然,踌躇半晌,小声道:“相公,我家的这些事,你且不要太多心,祖父年纪大了,措告别事不免有些奇特。”段云义点头道:“没干系。”白蕊卿又道:“此次陪我回门,还要让你帮着父亲打理武林大会的事,我真有些过意不去。”段云义稍稍勉强笑道:“娘子为何这么说。此次大会事关严峻,岳父一时里忙不过来,我帮把手也是分内的事。现在时候尚早,娘子还是回屋歇着吧,内里太冷,谨慎着凉。”白蕊卿似还想说甚么,转眼却见父亲的两名弟子正向这边走来,应当是找段云义说话的,便不再言语,欠身道:“那我就先回了,一会儿记得过来用饭。”
进城时髦早,天气明朗,青空如洗。房通宝还未吃早餐,因而寻了个街边小铺,叫了一碗本地人喜喝的咸豆浆,搭一副大饼油条。这加了酱油的豆浆的确有些喝不风俗,可多喝几口倒也吃出了香味,配着刚出炉的酥脆大饼和炽热喷香的油条,分外舒心。一面吃,一面不经意地听中间的人闲话。江浙方言实在难懂,半晌,才大抵听明白,说是本日在城西桃花坞的长春观有一场大醮,而这主持打醮的羽士仿佛不是普通人,详细甚么房通宝也没听清楚,不过看门客讲得眉飞色舞,仿佛值得一看。
五改正,问剑阁高低男女百多人装束划一,跟从老阁主白承飞至前山问剑阁正殿祭拜先祖。话说,这白家先祖本不姓白,大明建国初曾立大功,不肯接管朝廷封赏,改名换姓至杭州创建门派。以是,这阁楼里祭奠的不但仅是白家先祖,亦是数代问剑阁门人的先师。每次大祭,参加人数浩繁,本年有老阁主出关主祭,愈发昌大,卷烟袅袅,礼乐声传遍了山间。
客岁春夏少雨,又遭虫灾,稻米歉收,民生艰巨,逢秋冬之际雨雪相重,松江府及华亭,上海二县前后瘟疫风行。华亭县特别严峻,每十户人家倒有六七户都死了人,一时里新坟累累,哀声遍野。十一月时,这长春观里俄然来了一个年青道长,传闻是半年前故去的张真人的故旧。传闻,八月间张真人归天后,观里产生了很多事,几近倾毁。可这年青道长一来,不但保住了道观,还治好了残虐全县的瘟病。
日子是元月十八,刚过完上元节,城中一色洋洋喜气未散。不久之前和有为同业也曾路过松江府,印象深切。之前传闻,松江每年向朝廷上供的漕粮,就能抵中原一个布政使司的,还不消说各种织品,上达宫廷,下至天下,衣被天下皆出自一府。没有亲见的人或觉得此地天时便当,地产敷裕特胜他处,但只要亲历亲见方知,实非天生富庶,皆赖地无荒置,户无闲人。市邑中更有富户开设织坊染局,专招纳没有地盘的乡民做工。时下新年刚过,各地布商已连续前来,房通宝路过城外几个牙行门口时瞥见,人马出入,络绎不断。
且说司马辛,同白家是姑表亲,这等祭奠去或不去,本就没人束缚,更何况同白家人本就有嫌隙,因而悄悄地退了出来,单独往杭州城中去。几日前和房通宝见了一面,听得一件不相干的事,本日约了他喝茶,说不定还能见到那不相干之事里的仆人公,不知怎的竟有些让人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