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民气跳骤疾,脸上浮起病态的红,强撑道:“那又如何?”
太夫人不由怒道:“他几乎送命,你怎如此冷情!”
“不是我……”
子孙们轮番跪守灵前,不免要打照面。
“如何不是你!”杨氏打断她,“将赵氏塞到他榻上,企图教唆伉俪豪情的不是太夫人吗?哄着儿子喝酒,击溃他意志的不是太夫人吗?夫君这回为何受伤,为何差点丧命,不是太夫人埋下的祸害吗?”
“尽人事听天命。”杨氏瞧了太夫人一眼, “夫君这前些天昏睡, 早晨都很难过,好几次几乎没醒来。他说当时在光州, 那条腿受了伤, 筋脉皆断, 血流如注。”杨氏想到那场景, 指尖微微颤抖, 搁下茶盏, 声音冷酷, “太夫人想想,当时他该多疼。”
杨氏一声嘲笑,“他悔怨当年的事,跟你不靠近,莫非不是在恨你?”
太夫民气里突突直跳,蓦地抬眉看向杨氏。
“太夫人亲手将他推到这步地步,却来怪我?”杨氏唇边讽刺,站起家子,缓缓走至太夫人近处,“招讨使本来是疆场上最稳妥的官职,他为何负伤,您可晓得?他伤在光州,那位赵氏的故乡!”
杨氏坐回椅中,端然直视,“他变成这幅模样,皆是你一手形成。想想吧,你这母亲当得有甚么意义!”
不过白日来宾来往众目睽睽,晚间唐解忧歇在刘氏那边,临时倒也无事。
杨氏的神情很冷酷,仿佛韩墨的伤跟她没有半点干系。
非论太夫报酬人如何,丧事办起来,仍非常昌大。府里请了高僧高道设坛超度,甄皇后派了女官前来致祭,皇亲及公府侯门、文武百官,凡是跟韩家有来往的,或是派人前来,或是亲身致哀,门口车马络绎不断,飘荡的经幡里,韩家高低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太夫人连着病了一年多,身子本就不好,那贴身照顾的仆妇当然感觉太夫人出了丰和堂后便情状甚异,却也没敢多说。
“当年的事,是他一辈子的芥蒂!”
尚书令官居正二品,嫡妻伴同夫君官职,领着二品诰命。
唐解忧虽是外孙女,无需多礼,这几日总自发在灵前跪着,几近水米不进,哭得两只眼睛肿了消,消了肿。闲时跟太夫人跟前的仆妇刺探过,也垂垂明白原委,得知韩墨在光州重伤,被韩征护送回京的事。
空荡的屋里,杨氏特地咬重最末两个字。
太夫人精力不济, 喝了半杯茶, 才抬眉道:“太医说的,已无大碍了?”
“他……”太夫人嗫喏了下,“都二十年了……”
丧事办起来,表里都有很多的事。
太夫人眉头紧皱。
本来杨氏主持中馈,现在她既要照顾韩墨,又得抽暇去尽儿媳之礼,天然顾不上。令容虽是孙媳,毕竟年幼,里头关乎丧礼的事临时交给刘氏婆媳帮着摒挡,宫里又派了姑姑出来帮手主持,倒也有条不紊。
杨氏微顿,减轻腔调,“夫君还说,他在光州时几乎撑不住――死了。”
府里的事接二连三,因韩墨重伤在榻,除了韩砚和韩蛰、韩征兄弟外,外头的事多是韩镜操心,身边的大管事帮手。又递信出去,叫在外为官的韩徽赶回都城。随即请阴阳司择日,两今后开丧送讣闻。
“那是毒疮,年初越久烂得越深。夫君当年多么意气风发,太夫人还记得吗?誉满都城的青年才俊,儒雅俊朗的人中龙凤,父亲也曾对他寄予厚望,可厥后呢?那几年他是多么情状,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