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正坐在柜台里,一个邻居老爹过来同他谈闲话。那老爹见他十月里还穿戴麻布衣裳,问道:“你白叟家现在也算非常艰巨了,畴前有多少人受过你白叟家的惠,现在都不到你这里来逛逛。你白叟家这些亲戚本家,事体总还是好的。你何不去处他们商讨商讨,借个大大的本钱,做些大买卖过日子?”盖宽道:“老爹,‘世情看冷暖,人面逐凹凸’。当初我有钱的时候,身上穿的也面子,跟的小厮也划一,和这些亲戚本家在一块,还搭配的上。现在我这般风景,走到他们家去,他就不嫌我,我本身也感觉可厌。至于老爹说有受过我的惠的,那都是贫民,那边另有得还出来!他现在又到有钱的处所去了,那边还肯到我这里来!我若去寻他,空惹他们的气,有何兴趣!”邻居见他说的忧?,因说道:“老爹,你这个茶社里冷僻清的,猜想本日也没甚人来了。趁着好气候,和你到南门外顽顽去。”盖宽道:“顽顽最好,只是没有东道,怎处?”邻居道:“我带个几分银子的小东,吃个素饭罢。”盖宽道:“又扰你白叟家。”
次日,施家一个小厮走到天界寺来,瞥见季遐年,问道:“有个写字的姓季的可在这里?”季遐年道:“问他怎的?”小厮道:“我家老爷叫他明日去写字。”季遐年听了,也不回他,说道:“罢了。他本日不在家,我明日叫他来就是了。”次日,走到下浮桥施家门口,要出来。门上人拦住道:“你是甚么人,混往里边跑!”季遐年道:“我是来写字的。”那小厮从门房里走出来瞥见,道:“本来就是你,你也会写字?”带他走到敞厅上,小厮出来回了。施御史的孙子方才走出屏风,季遐年迎着脸痛骂道:“你是多么之人,敢来叫我写字!我又不贪你的钱,又不慕你的势,又不借你的光,你敢叫我写起字来!”一顿大嚷大呼,把施乡绅骂的杜口无言,低着头出来了。那季遐年又骂了一会,还是回到天界寺里去了。
一个是做裁缝的。此人姓荆,名元,五十多岁,在三山街开着一个裁缝铺。每日替人家做了糊口,余下来工夫就操琴写字,也极喜好做诗。朋友们和他相与的问他道:“你既要做雅人,为甚么还要做你这贵行?何分歧些黉舍里人相与相与?”他道:“我也不是要做雅人,也只为脾气附近,故此经常学学。至于我们这个贱行,是祖父遗留下来的,莫非读书识字,做了裁缝就玷辱了不成?何况那些黉舍中的朋友,他们另有一番见地,怎肯和我们相与?现在每日寻得六七分银子,吃饱了饭,要操琴,要写字,诸事都由得我,又不妄图人的繁华,又不平侍人的色彩,天不收,地不管,倒不欢愉?”朋友们听了他这一番话,也就反面他亲热。
次日,荆元本身抱了琴来到园里。于老者已焚下一炉好香,在那边等待。相互见了,又说了几句话。于老者替荆元把琴安设在石凳上。荆元席地坐下,于老者也坐在中间。荆元渐渐的和了弦,弹起来,铿铿锵锵,声振林木,那些鸟雀闻之,都栖息枝间窃听。弹了一会,忽作变徵之音,凄清宛转。于老者听到深微之处,不觉凄然泪下。自此,他两人常常来往。当下也就别过了。
又一个是卖火纸筒子的。此人姓王,名太。他祖代是三牌坊卖菜的,到他父亲手里穷了,把菜园都卖掉了。他自小儿最喜下围棋。厥后父亲死了,他无觉得生,每日到虎踞关一带卖火纸筒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