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家人掇了一个食盒来,又提了一瓶酒,桌上放下。揭开盒盖,九个盘子,都是鸡、鸭、糟鱼、火腿之类。严贡生请二位老先生上席,斟酒奉过来,说道:“本该请二位老先生来临舍间,一来蜗居恐怕亵尊,二来就要进衙门去,恐怕关防有碍,故此备个粗碟,就在此处谈谈,休嫌骄易。”二位接了酒道:“尚未奉谒,倒先取扰。”严贡生道:“不敢,不敢。”立着要候干一杯。二位恐怕脸红,不敢多用,吃了半杯放下。严贡生道:“汤父母为人廉静慈爱,真乃一县之福。”张静斋道:“是。敝世叔也另有些善政么?”严贡生道:“老先生,人生万事,都是个缘法,端的勉强不来的。汤父母到任的那日,敝处阖县绅衿,公搭了一个彩棚,在十里牌驱逐。弟站在彩棚门口。斯须,锣、旗、伞、扇、吹手、夜役,一队一队,都畴昔了。肩舆将近,远远瞥见老父母两朵高眉毛,一个大鼻梁,方面大耳,我内心就晓得是一名岂弟君子。却又出奇,几十人在那边同接,老父母肩舆里两只眼只看着小弟一小我。当时有个朋友,同小弟并站着,他把眼望一望老父母,又把眼望一望小弟,悄悄问我:‘先年可曾认得这位父母?’小弟从实说:‘未曾认得。’他就痴心,只道父母看的是他,忙抢上几步,意义要老父母问他甚么。不想老父母下了轿,同世人打躬,倒把眼望了别处,才晓得畴前不是看他,把他羞的要不的。次日,小弟到衙门去谒见,老父母方才放学返来,诸事忙作一团,却赶紧丢了,叫请小弟出来,换了两遍茶,就像相与过几十年的普通。”张乡绅道:“总因你先生为人有品望,以是敝世叔相敬,迩来天然不时就教。”严贡生道:“厥后倒也不常出来。实不相瞒,小弟只是一个为人率真,在乡里之间,从不晓得占人寸丝半粟的便宜,以是向来的父母官,都蒙相爱。汤父母轻易不大喜会客,却也凡事心照。就如前月县考,把二小儿取在第十名,叫了出来,细细问他从的先生是阿谁,又问他可曾定过婚事,实在体贴。”范举人道:“我这教员看文章是法眼,既然赏鉴公子,必然是英才可贺。”严贡生道:“岂敢,岂敢。”又道:“我这高要,是广东着名县分,一岁当中,赋税耗羡,花、布、牛、驴、渔、船、田、房税,不下万金。”又自特长在桌上画着,低声说道:“像汤父母这个做法,不过八令媛。前任潘父母做的时节,实有万金。他另有些枝叶,还用着我们几个要紧的人。”说着,恐怕有人闻声,把头别转来望着门外。一个蓬头赤足的小使走了出去,望着他道:“老爷,家里请你归去。”严贡生道:“归去做甚么?”小厮道:“早上关的那口猪,那人来讨了,在家里吵哩。”严贡生道:“他要猪,拿钱来!”小厮道:“他说猪是他的。”严贡生道:“我晓得了。你先去罢,我就来。”那小厮又不肯去。张、范二位道:“既然府上有事,老先生竟请回罢。”严贡生道:“二位老先生有所不知。这口猪原是寒舍的。”才说得一句,闻声锣响,一齐立起家来讲道:“回衙了。”
第9章 荐亡斋和尚吃官司打秋风乡绅遭横事[第2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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