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荐亡斋和尚吃官司打秋风乡绅遭横事[第3页/共5页]

工夫弹指,七七之期已过,范举人出门谢了孝。一日,张静斋来候问,另有话说。范举人叫请在灵前一个小书房里坐下,穿戴衰绖,出来相见,先谢了丧事里诸凡互助的话。张静斋道:“老伯母的大事,我们做子侄的理应效力。想老伯母如许大寿弃世,也罢了,只是误了世先生此番会试。看来想是祖茔安葬了,可曾定有日期?”范举人道:“本年山向倒霉,只好来秋停止,但用度尚在不敷。”张静斋屈指一算:“铭旌是用周学台的衔。墓志托魏朋友姑息做一篇,倒是用谁的名?其他殡仪、桌席、执事、吹打,以及杂用、饭食、破土、谢风水之类,须三百多银子。”正算着,捧出饭来吃了。张静斋又道:“三载居庐,自是正理。但世先生为安葬大事。也要到外边设法利用,仿佛不必拘拘。当今多发以后,并未曾到贵教员处一候。高要处所肥美,或可秋风一二。弟意也要去候敝世叔,何不相约同业?一起上舟车之费,弟自当措办,不须世先生操心。”范举人道:“极承老先生厚爱,只不知大礼上可行得?”张静斋道:“礼有经,亦有权,想没有甚么行不得处。”范举人又谢了。

次日早堂,头一起带出去是一个偷鸡的积贼,知县怒道:“你这主子,在我手里犯过几次。总不改业!打也不怕,本日如何是好!”因取过朱笔来,在他脸上写了“偷鸡贼”三个字,取一面枷枷了,把他偷的鸡,头向后,尾向前,捆在他头上,枷了出去。才出得县门,那鸡屁股里刮喇的一声,屙出一抛稀屎来。从额颅上淌到鼻子上,胡子沾成一片,滴到枷上。两边看的人多笑。第二起叫将教员夫上来,痛骂一顿“大胆狗奴”,重责三十板,取一面大枷,把那五十斤牛肉都堆在枷上,脸和颈子箍的紧紧的,只剩得两个眼睛,在县前示众。气候又热,枷到第二日,牛肉生蛆。第三日,呜呼死了。

二位整一整衣帽,叫管家拿着帖子,向贡生谢了扰,一向来到宅门口投进帖子去。知县汤奉接了帖子,一个写“世侄张师陆”,一个写“弟子范进”,自内心沈吟道:“张世兄多次来打秋风,甚是可厌。但这回同我新中的弟子来见,不好回他。”叮咛快请。两人出去,先是静斋见过,范进上来叙师生之礼。汤知县再三谦让,奉坐吃茶,同静斋叙了些阔别的话,又把范进的文章奖饰了一番,问道:“因何不去会试?”范进方才说道:“先母见背,遵制丁忧。”汤知县大惊,忙叫换去了吉服,拱进后堂,摆上酒来。席上燕窝、鸡、鸭,别的就是广东出的柔鱼、苦瓜,也做两碗。知县安了席坐下,用的都是银镶杯箸。范进退前缩后的不举杯箸,知县不解其故。静斋笑道:“世先生因遵制,想是不消这个杯箸。”知县忙叫换去,换了一个磁杯,一双象箸来,范进又不肯举。静斋道:“这个箸也不消。”随即换了一双红色彩竹子的来,方才罢了。知县迷惑他居丧如此尽礼,倘或不消荤酒,倒是未曾备办。掉队瞥见他在燕窝碗里拣了一个大虾元子送在嘴里,方才放心,因说道:“倒是获咎的紧。我这敝教,酒菜没有甚么吃得,只这几样小菜,临时用个便饭。敝教只是个牛羊肉,又恐贵教老爷们不消,以是不敢上席。当今奉旨禁宰耕牛,下属行来牌票甚紧,衙门里都也莫得吃。”掌上烛来,将牌拿出来看着。一个贴身的小厮在知县耳跟前悄悄说了几句话,知县起家向二位道:“外边有个书办回话,弟去一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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