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回望,那皇城中最高的塔楼顶层似有一个皎白婀娜的身影,盈盈而立,凭栏眺望,却又掩在满天飞雪中,昏黄不清……
上元已过,早算开了春,没曾想还是这般凄冷。
“陛下另有何叮咛?”
顾太后听完,也抓着他那干枯的手握了握,点头道:“你说得对,当娘的和儿子哪有隔夜仇?我晓得分寸,唉……就盼着这事儿从速畴昔,我也想好好平静平静,不像现在这般操心了。”
顾太后张口结舌,惊诧望着他,双眉随即拧起,笑容也转为了满面急戾:“你这是何意?母后好言好语地规劝,你却摆出这等面孔,另有半点人子之孝么?”
“那是之前,现下她与那徐少卿做出这等事来,朝堂表里都已晓得,秽乱宫闱,宗庙蒙羞,如果传到官方,我们皇家便真的贻笑天下了,该如何措置,自当好好想一想。”
“昶儿,昶儿?你如何了?”顾太后被他瞧得有些心悸,不自禁地朝后缩了缩。
“行了,你也不消骗我,母后内心清楚,前次因着措置云和,我们母子争论龃龉,你定然还在记恨,不肯多见母后,是不是?”
…………
高昶闻言只好又坐了归去,有些无法地笑了笑:“那有甚么不成,儿臣正该多抽些工夫出来伴随母后,只恨朝堂上的事总也理不完,这才……”
就听顾太后微微一顿,转而又问:“云和的事,你现在筹算如何措置?”
此中一个肥胖的身影略显吃力地攀上了车,斜靠在木橼上,抬手将罩帽稍稍向后扯了扯,暴露那张惨白的俊脸,淡淡一笑。
他咬咬牙,权作没闻声,大步出了寝殿,沿路绕过回廊,刚到正门口,就有陪侍的宫人内侍上前披了貂裘罩氅,竖起黄罗伞盖。
几名披着深色大氅的人伴着一辆灰布漫罩的单骑马车,沿着窄街缓缓而行,每走一步,便留下一个半尺来深的坑,但人影还未远去,便又被纷扬而下的大雪淹没。
他说着便拉住缰绳一抖,挥鞭催马,那车扭扭晃晃,撵着两道深深的印辙朝城门而去。
高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本来还带着些体贴眼神一点点的暗淡下去,转刹时已毫无暖意,直似在瞧一个不相干的人。
顾太后唇间一撇,佯作不悦道:“这才与你说了,怎的又急着要走?连多陪母后一时半刻也不成么?”
身边的内侍赶快应了声,正要回身去办,却听他又叫了声:“返来。”
“母后曲解了,常言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儿臣本身就是个急性子,那日顶撞母后,口不择言,有违大夏仁孝治国的祖训,厥后回思,惶恐忸捏,那里还敢记恨?还请母后原恕儿臣不恭之罪。”
说到这里,话已到了裉节上,一言既和,反面则分。
高昶轻叹一声,浅笑道:“母后不必担忧,儿臣理睬得,眼下我即位未久,恰是非常之时,多费些心机也是在所不免,今后待各方都理顺了,也就不这么操心费心了。”
这件事上她俄然这么通情达理,倒是让人有些始料不及。
中间几人围到近前,为首阿谁身材壮硕的颤颤地抱起拳来:“督主大人……”
这话里话外已有些不耐。
他跨出门,拾级而下,口中叮咛道:“传朕旨意,太后慈宫违和,本日移驾内苑静养,清宁宫奴婢奉养不力,尽数罚去内官监重领职役,另选得力医侍宫婢伴驾,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