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好久,没有如此畅快淋漓。棋盘之上仅剩的几个棋子,已是僵成了死局,凤目轻揭淡淡对上劈面那双清润桃花目,国君淡淡勾唇:“又是和棋,想来朕是一次都没赢过驸马呢。”
既成死局,便通盘弃之;另辟门路,便又是,另一番六合。
自从停药以后,皇叔的身子虽是垂垂衰弱,倒是不消再忍耐夜夜毒发的煎熬,除了歇息的光阴愈发长了以外,看着还算安康。
那一日,月华初上,当驸马终究从明安殿辞职,走出殿门之时公主已是在外等待多时。
棋逢敌手,你来我往相抗不下,两人都是以攻为守之人,半晌以后棋盘之上已是一片狼籍,两人手边吃下的对方棋子垂垂堆成小山。
听着外殿轻微声响便是展开眼来,瞥见驸马自门廊处绕出去,看着她微微蹙眉:“昨夜又是一宿没睡?”
四周暖和的香气环抱,她便像是,堕入了一场绝美的梦境。
说着便是不由分辩将人拉到床边坐下,敏捷俯身脱了她的绣鞋,一下把人摁进了被褥里。四周坚固暗香的锦被触上肌肤,她呆呆的发楞,半晌才反应过来红了小脸:“哪有人这个时候便上塌的,适意她们一会儿出去瞥见了如何好…”
他倒是一下被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下一刻,身侧的锦被呼的一下展开来,将两人一齐盖了出来,他侧身将她搂进怀里,伸手揉乱了她的发:“瞥见了便瞥见了,她们几个小宫女莫非还敢笑你这个公主不成?”
皇叔身材日趋衰弱,群臣上表轮番觐见。东离的朝堂到底是乱了,现在她夜夜守在龙榻前,孤灯相伴独坐到天明,整夜不敢睡去。
她惊得红唇微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明安寝殿,澹泊的熏香环绕在暖和阁房,软榻矮几前,手捧暖炉的小公主轻撩袖摆,在身前的棋盘上落下一子。
春季暖阳从微开的窗柩处透出去,淡淡洒在窗边软榻上。矮几两侧,相对而坐的两个男人,一个清隽出尘恍若谪仙,一个超脱无双犹若神祗。于那金色阳光当中,悄悄对弈的两人,举手投足动静之间,均是清涟绝采,风雅之至。
声声怒骂掷地有声,句句斥责震民气魄!话落,公主广袖一展凛然向前一步,冰冷凤目将雨中群臣一一看过,竟是看得很多人仓猝垂目,再不敢昂首。
终是行至宫门口,公主回身回眸,一双傲睨凤目淡淡扫过群臣,红唇轻勾弯出一抹冷然笑意:“各位大人,这是在干甚么?”
那一夜,阴云漠漠,秋风萧瑟,过了戌时,夜空当中便是泠泠落下细雨来,秋雨冰冷,一滴滴,打在寥寂夜色中,那肃杀伶仃的宫墙上。
闻言,想到克日那些草木皆兵为了根绝异国干政而用内臣之名到处限定驸马的朝臣,公主秀眉微蹙,起家穿上绣鞋:“明安殿可有动静?”
但是彻夜,那神采清冷凤目傲睨高高立于大殿之上的少女,那冷心冰脸戾气逼人大声怒斥群臣的天家公主,便如同她眉角处那只傲然于世的火凤,一朝涅槃离开了统统的青涩懵懂,一瞬之间凛然乍现的王者之气,让世人一瞬胆战心惊。
退避了摆布,明安殿内只余下对弈的两人。沉眉落子,细细考虑,棋局如疆场,运筹帷幄步步为营,便是一场无声的杀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