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难为情,不如不相见。又昔日乐昌公主在杨越公处见了徐德言,做一首诗道:
正在没些起倒之际,只见一个管门的老苍头走出来,问道:“你这秀才有甚么事干?在这门前探头探脑的,莫不是特工么?将军晓得了,不是耍处。”金生对他唱个喏道:“老丈拜揖。”老苍头回了半揖道:“有甚么话?”金生道:“小生是淮安人氏,前日乱离时节,有一妹子落空,闻得在贵府中,以是下远千里寻访到这个地点,意欲求见一面。未知确信,要寻小我问一问,且喜得遇老丈。”苍头道:“你姓甚名谁?你妹子叫名甚么?多少年纪?说得明白,我好替你查将出来答复你。”金生把自家真姓藏了,只说着老婆的姓道:“小生姓刘,名金定。妹子叫名翠翠,识字黄历,落空时节,年方十六岁,算到本年,该有二十四岁了。”老苍头点点头道:“是呀,是呀。我府中果有一个小娘子姓刘,是淮安人,本年二十四岁,识得字,做得诗,且是做人灵巧全面。我本官专房之宠,不比其他。你的说话,不差,不差!依说是你妹子,你是舅爷了。你且在门房里坐一坐,我去报与将军晓得。”苍头吃紧忙忙奔了出来,金生在门房等着回话不题。
雾阁云窗深多少,不幸孤负月团团!
正疑怪间,刚好有一个老衲杖锡而来。刘老与仆人问道:“教员父,前日此处有所大屋子,有个金官人同一个刘娘子在里边居住,今如何不见了?”老衲道:“此乃李将军所葬刘生与翠翠兄妹两人之坟,那有甚么屋子来?敢是见鬼了!”刘老道:“见有写的家书青来,故此相寻。今家书见在,岂有是鬼之理?”急在缠带里摸削发书来一看,乃是一副白纸,才晓得公然是鬼。这里恰是他宅兆,因问老衲道:“适间所言李将军安在?我好去问他详细。”老衲道:“李将军是张士诚部下的,已为天朝诛灭,骨头不知落在那边了,后得有如许坟上堆埋呢,你到那边寻去?”刘老见说,知是二人已死,不觉大恸,对着宅兆道:“我的儿!你把一封书赚我千里远来,本是要我见一面的意义。今我到此地了,你们却潜踪隐迹,没处追随,叫我后生过得!我与你父子之情,人鬼能够无间。你如有灵,千万见我一见,放下我的心罢!”老衲道:“老施主不必伤悲!此二位官人、娘子,老衲定中时得相见。老衲禅舍去此不远,老施主,本日已晚,其间露立不便,且到禅舍中一宿。待老衲定中与他讨个动静回你,何如?”刘老道:“如此,极感教员父指导。”遂同仆人随了老衲,行不上半里,到了禅舍中。老衲将素斋与他主仆吃用,清算房卧安设好,老衲自入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