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笑一声,却没答淡竹的话,她不说话,淡竹也不是端庄想问,说完了那些,又跑了出去:

淡竹翘动手指甲等着,嘴里含着糖块儿:“这是老太太罚她呢,白露水晶回籍了,连大女人身边的婆子都换了人,人都已经补上了,我听着一耳朵,一个叫小巧一个叫秋月,是老太太房里孙婆子的孙女儿。”

石菊反冲她点点头:“我也不问是甚事,看来也是不能问的。”说着就长长出一口气:“二太太的田庄,都是她娘家人看着,白露的爹娘是管库房的,水晶的爹娘是管着灯火的,光是灯火,一季就能省出多少油来?都是肥差事,如何就非得回籍?”

石桂这点踌躇都让石菊看在眼里,她捏捏石桂的手好,重又坐到桌边,把那两朵雪菊花描出来,银线碰到各种深深浅浅的灰,桌上已经列举十来种,一样样的配色配出来。

石桂摇点头,淡竹从荷包袋里取出一包果子糖,塞了一个在石桂嘴里:“说不准端的回籍看田宅去了,我娘还看他们理东西呢。”

等石桂再跟着叶氏去上房的时候,宋之湄便不来给老太太存候了,暑气一盛,廊道两边都挂起了竹帘子,日头晒出去,就放了帘子隔一隔。

石菊手里拿着一枝笔,正预备着给叶氏绣扇子,玉兰调到了宋荫堂院子里头,春燕就成心把叶氏这儿的衣裳都交给石菊,她的活计在这些个丫头里头算是出挑的,春燕便叮咛她先做些袜子里衣,又叫她做了绣个团扇出来。

她本来无人可说,叶文默算得一个,可叶文心自个儿已经够苦了,也不拿这些事再来烦着她,这会儿面前坐着一个石菊,想了半晌忽的问道:“你还记得绿萼吗?”

石桂扯着嘴角笑一笑,心口“咚咚”跳个不住,人往床上一靠,手今后撑,压着软绵绵毛茸茸的猫儿尾巴,伸手抱过狸奴来,把黄猫儿搂在怀里,这才觉着内心安稳些。

石菊见石桂不转动,开了柜子寻出方斗来,又取出一卷白棉纱,洁净的细笔跟小圆锤儿,才刚淡竹说话的时候,石菊连看都没看过来,这会儿摆上东西昂首看一看石桂:“你瞧见了甚么了?”一面说一面取了杯子,倒了一杯热茶。

石桂一口气梗在胸中,半日都没能吐出来,只感觉内心头发凉,往回廊上有太阳的处所站了站,出了一身汗这才感觉舒爽些。

石菊缩缩手:“我还得描扇子呢,沾着红的可如何好,你替石桂染罢。”淡竹吱吱喳喳,石桂叫她指派着一时捣花瓣一时剪纱布,内心的不安竟淡了些,由淡竹抓了手给她介入甲,花汁儿调得稠了抹在指甲上,十只手指头爪子似的翘起来,一个个裹得密密实实。

正院里丫头多差事少,石桂不似在叶文心院里那样能每天练字,可也隔得几日写上几张的,书更是一天都没断过,这些日子书是拿在手里的,却没翻过页,石菊留意看着,除了在陈家遇着事,也没旁的说头了。

扇面儿还是石桂画的,她给石菊出了主张,夏季里人都是蔫的,叶氏又自来不爱那些个素净色彩,不如就做了暖色的,叫人看着也风凉些,玄色根柢配上金线,底色最要紧,金丝模糊暴露来些,上头绣两朵雪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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