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生曰:“蒙恩剖示,使其已豁然贯穿矣!但不知某亦得为刘安鸡犬,而蒙提挈,共臻瑶池否?”
俄闻仙乐铿锵,异香拂郁,而彩即端坐而逝矣!遗命以《黄庭经》并己诗集为殉。
难过沧桑经几变,于今才了昔年情。
此别何时见,临歧欲断肠。
忽一晚,投寓云门梵刹。见一道人,趺坐于蒲团之上,双瞳炯炯如星。丁生异之,讯其姓号,道人怒曰:“谁不知我冀州耳大道,汝独未之识耶!”
其二
南溟汪司马尝访姬于舟中,赋诗为赠曰:
风飘飘兮云悠悠,云收风息兮,挂新月而如钩。感当时之旧事兮,欣今夕之良会。酌以玉液兮荐以桃修,想彼瑶台寂兮云幌幽。夜鹤怨兮晓鸾愁,何我姝之花不返,以尘绊而迟留。空丹灶于祖洲兮,徂风驾于三秋。谅尘缘之易尽兮,终当与子会笙鹤于群玉之山头。嗟斯晤兮旋别,述鄙愫兮绸缪。
丁生吟毕,时已城头坎坎,鼓声欲曙。湘妃起家先别,随后三姝与彩握手立谈片刻,腾云冉冉而去。
厄满二九始缔姻,桃花绕洞空缺云。
玉姬笑曰:“妾愧无羞花之貌,有辱君白雪之章。愿以红绡什袭,永作箧中珍玩也。”
庸知鸾驭俄相亲,际此良宵逢故交。
二十四桥春独艳,何人不觅郑妖娆。
朱氏莫测其意,但唯唯罢了。是夜更余,彩即上床,以被覆面而卧,既而沉甜睡去,四肢俱冷,唯胸腹微有温气。
于此一别沧海滨,宿缘未断旋谪尘。
彩急令生出拜,呼其衣绯者曰“玉城仙史”,衣白者曰“苕上君”,衣紫者曰“少室灵妃”,次第见毕。
丁生仓猝离席而拜曰:“既蒙恩眷,敢不拜从。”是夜彩赋绝句二章遣鬟持赠丁生曰:
似从天上谪,宛在水中心。
郑玉姬
东风迟我一登楼,红染夭桃绿未稠。
即于次早日出见丁生曰:“弱息与侄乃嫡表兄妹,容当唤出相见。”丁生含笑而起,未及说话,而罗裙袅袅,玉佩珊珊,彩已明妆丽服而出。但觉回眸转盼,光彩射人,丁生悄悄惊奇:谁意吾妹有此绝色,难道仙姝下谪耶!既而安闲向翁曰:“小侄年逾弱冠,室乏齐眉。虽获游庠,家无担石。况自禾郡至松,仅仅带水之隔,即觉于老叔处音问时疏,今于临别之际,不无长叹耳。”
言讫,漏下已将四鼓,复悄悄密谓彩曰:“丹灶寥寂,玉扃久闭。子宜速办工夫,以俟限满之日,即至海东相会,毋得久滞人间也。”遂凌风道别而去。
百里练光烟细衬,四周晓色雨初收。
云车鹤驭下瑶空,拜见群仙愧莫同。
艳质羞芳杏,纤腰拟绿杨。
即于袖中取梨,以奉朱氏。朱氏觉得仙果,呼起彬吾,将欲分而食之。岂知梨才入口,味极苦涩,更有一种秽恶之气,不觉呕吐狼籍。彩乃叹曰:“此梨食之,后天不老,乃以甘香鲜脆之味,忽尔变成苦恶,难道仙不易几近!”
忽一日,彩谓生曰:“今夕玉城仙史又来相望,将欲授予以炼神养气之诀,子可暂辍牙签,以作竟夕之话。”
嗟乎,青楼寥寂,久已才色无闻矣!固然江都名胜,秀毓琼花。彤管纱窗,绮罗绣闼,亦有人焉。艳夺朝云,名魁江左。三年蝶梦,暂扃杨柳楼中;一点冰心,偶住枇杷花下。予固知其为女郎也。然以曹大师之续史,文藻堪班;卫夫人之善书,楷草并绝,则又疑其为高雅士也。云轩夜出,空留明月之辉;玉洞时扃,怅返天孙之驾,则又疑其为高隐流也。日宴而起,竟夕而谈,片尘只事,不挂胸中,则又疑其为闲人也。语带烟霞,长斋绣佛,则又疑其为禅悟人也。不须驴背,句满奚囊,偶获新题,口霏珠玉,则又疑其为墨客也。但是一饮裴浆,遂骑秦凤,素琴在御,高髻新加,慎勿猜章台折后之柳,已匪是东风墙外之枝,则又仍谓之闺秀罢了矣。是则校书足与并芳,而苏小小岂能独步。至其删去尘心,譬若青莲出淖;亟循闺范,岂同柳絮随风,则又非二姬所能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