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水员外因不见了月姨,正在庵中烦恼,忽见来生遣人来请,又知月姨无恙,非常欢乐,随即到参谋营中来拜见。来生先谢了他一贯看顾之德,并将本身遭际张招讨,开豁罪名,署为参谋,及查点妇女,得遇月姨的事细诉一遍,水员外再三称谢。叙话中间,又提起女儿姻事,来生道:“感荷深恩,无觉得报。今既蒙不弃,愿为半子。但目今兵事倥偬,恐未暇及此。我禀过主帅,然后奉复。”当下水员外先领了月姨归去。次日,来生入见张招讨,把水员外向来交谊,并目下议婚之事安闲禀告。张招讨道:“此美事也,我当成全。”便择谷旦,将礼金二百两、彩币二十端与来生下聘,约于随征班师之日然后结婚,水员外大喜。恰是:

虽在监仓,非其罪也。

天乎本无辜,冤哉不成说。

且说曾小三自那日别过老婆,出了后门,一径奔出城外,要取路到五台山去。是日行了二十多里路,天气已晚,且就一个村店中安息。不想睡到半夜,俄然建议寒热来,到明日却起家不得,只得在店中卧病。这一病直病了半月不足,方才平愈。那一日正待起家,只见城里出来的人都纷繁地把施惠卿这桩事当作消息传说。曾小三听了,暗吃一惊,想道:“施惠卿不是杀人的人。况我要把老婆送他,已先对老婆再三说过,老婆已是肯从的了。如何今又被杀?此事必定冤枉。我须归去看他一看,不要屈坏了好人。”因而离了村店,还是入城,不到家中,竟到狱门首,恳求禁子把施惠卿带将出来。曾小三见他囚首囚服,遍身刑具,先骄傲眼堕泪。施惠卿叹道:“我的冤罪想是命该如此,不必说了。只是你何必多此一番行动,导致令阃无端被害。”曾小三道:“这事倒是我累你的,我今来此,正要县里去与你辨冤。”施惠卿道:“断案已定,知县相公怎肯认错?不如不要去辨罢。”曾小三道:“既是县里不肯申理,当今新察院来老爷按临到此,我就到他台下去告,务要明白这场冤事。”说罢,别了施惠卿,便央人写了状词,奔到马头上,等待来御史上马,拦街叫唤。

为好反成仇,行仁反受屈。

这天争夸快婿,前日竟然罪囚。

仲尼知人,能识公冶。

却说龙门县有个分守处所的参将,叫做高勋,与朝中太尉高俅通谱,认了族侄,因恃着高太尉的势,令兵丁于官方广放私债,本轻利重,百姓若一时错见,借了他的,常常弄得家破人亡。本县有个开点心店的曾小三,为因母亲急病死了,无钱殡葬,没何如,只得去高参将处借银十两利用。过了一年,被他利上起利,总算起来,连本利该三十两。那高参将官任已满,即将起家,一应债银克期清理,曾小三被高家兵丁催逼慌了,无计可施,想道:“我为了母亲借的债,现在便卖男卖女去还他也是该的,只可惜我没有男女。”左思右想,想出一条万不得已之策,含着眼泪扯那兵丁到门首私语道:“我本贫民,债银一时不能清还,家中又别无东西能够赔偿,只要一个老婆商氏,与你们领了去罢。”兵丁道:“我们只要银子不要人,况一个妇人那里便值三十两银子?我今宽你两日,你快本身去卖了老婆将银子来还我们。”说毕去了。曾小三深思道,“我老婆面貌也只平常,怕卖不出三十两银子。除非卖到水贩去,可多得些代价,却又心中不忍。”只得把衷情哭告老婆。那商氏听罢呆了半晌,放声大恸;曾小三寸心如割,也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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