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鲁翔改装到差,且说吴成拜别家主,领了家书,又在驿中住了一日,恐第宅内不便养病,只得挨回旧路,投一客店住下,将息病体。不想一病月余,病入耳得客房内来往行人传说:“前路侬家贼兵,遇着客商,杀的杀,掳的掳,凶暴非常。”吴成闻此信,好不替仆人担忧。到得病愈,方欲作归计,却有个从广南来的客人,说道:“今狄安抚杀退侬智高,处所渐平。前日被贼杀的人,狄爷都着人掩其尸骨。内有个赶任的知县,也被贼杀在柳州处所。狄爷替他买棺安葬,立一石碑记取哩!”吴成惊问道:“可晓得是哪一县知县,姓什名谁?”客人道:“我前日在那石碑边过,见上面写的是姓鲁,其他却未曾细看。”说罢,那客人自去了。吴成哭道:“这等说,我仆人已被害也!”又想:“客人既看不细心,或者别有个鲁知县,不是我仆人,也不成知。我今到彼探一实信才好。奈身边川资有限,又因久病用去了些,连回籍的盘费还恐不敷,怎能进步!”深思无计,正呆呆地坐着。
石氏见丈夫才中进士,便娶小夫人,非常不乐。只因新进士纳宠,也算通例,不好禁得他。本来士子中了,有四件对劲的事:
起他一个号,刻他一部稿。
石砚杨花点点落,未如孤子泪无边。
裹儿尸七年逢活儿
忽听得有人叫他道:“吴大叔,你如安在此?”吴成昂首一看,本来那人也是一个宦家之仆,叫做季信,常日与吴成了解的。他仆人是个武官,姓昌名期,号汉周,亦是贝州人,现任柳州团练使。当下吴成见了季信,问他从那边来?季言道:“我仆人蒙狄安抚喜爱,向在他军中功效,克日方回原任。今着我回籍驱逐夫人、蜜斯去,故在此颠末,不想遇着你。不幸你家鲁爷遭此大难,你白叟家又怎地逃脱的?”吴成大惊道:“我因路上抱病,未曾随仆人去。适间闻此凶信,未知真假。欲往前探看,又没盘费。你从那边来,我正要问你个实信。你今这般说,此信竟是真的了!”季信道:“你还不知么?你仆人被贼杀在柳州界上,身边带有文凭。狄安抚检察明白,买棺安葬,立碑为记,好等你家来扶柩。碑上大书:‘到差遇害上林知县鲁翔葬此。’我亲目睹过,如何不真!”吴成听罢,大哭道:“老爷呀!早知如此,前日依着驿丞言语,等狄爷兵来同走也罢。那里提及冒险而行,致遭杀身之祸。可惜新中个进士,一日官也没做,弄出这场成果!”季信劝道:“你休哭罢,家中还要你去报信,不要倒先哭坏了。快早清算归去。盘费若少,我就和你作伴随行。”吴成收泪称谢,办理行囊,算还房钱,与季信一同取路回籍。时已残冬,在路盘桓两月,至来年仲春时候,方才到家。
希冀一家同到差,谁知千里葬孤魂。
鲁惠在昌衙住了多时,昌期见他风韵出众,又询知其尚未婚聘,且系同亲,意欲与他联头姻事。本来昌期有女无子,夫人元氏克日在家新得一子,乳名似儿,年甫一岁,与女儿月仙同携至任所。那月仙年已十四,才色绝伦,性度端雅。昌期爱之如宝,常思择一佳婿。今见鲁惠这表人物,欲与联婚,但不知内才如何,要去试他一试。说话的,你道昌期是个武弁,那文人的学问深浅,他那里试得出?看官不知,那昌期原是弃文就武的,胸中尽通文墨。所之前日安抚狄青取他到军中参赞,凡一应檄文、布告、表章、奏疏,都托他动笔。今欲口试鲁惠,倒是不难。当日步至书斋,要与鲁惠攀话,细探其所学。只见鲁惠正取着一幅素笺,在那边写些甚么,见昌期来,忙起家作揖。昌期看那素笺上,草书夭娇,墨迹未干。便欢乐道:“足下字学大妙。”鲁惠道:“偶尔涂鸦,愧不成字。”一头说,一头便要来保藏。昌期却先取在手中,道:“此必足下所题诗词,何妨赐览。”鲁惠道:“客馆思亲,和泪写此,不堪入览。”昌期道:“门生正欲就教。”遂展笺细看,乃七言律一首,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