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冠端拟为卿留,南归指日谐连理。
嗟乎!世之熙熙攘攘,劳形毕虑于功名繁华之间者,何一非梦?而独疑于梦之不敷信,又安知天壤间果无神女、丽娘之事,而疑其谬诞耶?
公接书启,视书内备云:“女大须嫁,既已订期,何必更议”等语。公踌躇未决,以问夫人。夫人曰:“某公既尔力恳,女儿亦以路远不平水土为忧,况届吉期止差二日,何不令彼即于舟中娶去,亦省却尔我暮年一事。”公不得已,乃令人到家送过奁具,至期迎娶合卺毕,即买舟同送,直至百里以外而归。
卷四
是晚退堂,述以语淑,淑喟然曰:“皆因与媚有染,以是弃我如仇。今处所人亦知我以被诬见弃,则心迹已明,我又何所憾哉。”
次日以告其母,其母喜曰:“此是好梦,儿必贵要无疑。”
一朝看遍曲江花,复以微名附骥尾。
妾家夫婿同张敞,玉镜常羞说太真。
但是人苟有才,必为造物所忌,而亦终为造物所怜。世之负才寥落者,当守其志而翼其怜可也。故吾于崔淑之事而重有感焉。亦于淑事而信其为美人有足传者。集崔淑为第四。
无何,已是季夏,而音问杳然。淑每感喟曰:“噫!杨郎之约果谬矣。”乃占绝句以述其愁思云:
只见珠帘一卷,殿内有人大声传敕:“娘娘有旨,请速相见。”淑即历阶而上,行拜跪礼毕,命取绣墩坐於西首。偷眼看那天妃,金冠绯袍,乃一十六七岁仙颜女子也。
上纨扇
朱生闻而骇然,莫知为计。仍欲恳于某公,某公方值抱病。等待旬余,始获一书,而公已启行二日矣。朱生惘惘如丧灵魂,至晚忽闻报曰:“公以风阻,犹未启程。”生乃遣使星夜到船送达。
及入城里许,但见宫殿巍峨,金碧辉映。遂舍舆步行至内,两旁执事员役俱是幼年女子,其妆饰绝似内苑宫娥。将及殿阶,即闻紫衣女扬言曰:“二品夫人晋谒。”
明成化年间,有崔淑者,吴县崔永龄之女也。永龄嗜酒,性极豪宕,而不修末节。以是困踬于廛间,莫能振拔。
固然,予之传崔淑者,又非特以其梦奇罢了。夫以淑之才情双丽,环球罕俦,而委身于卖菜佣,岂不成悼!自非觉以奇梦,而使之更缔良缘,将不赍恨,郁郁而死,又安得文采陆离,显暴于斯世耶!
一日傍晚,忽闻扣门甚急。启而问之,其人向淑声喏曰:“莫非就是新夫人否?特奏杨爷之命,寄书报喜。”淑接书进内,仓猝拆视,乃是七言古体一章。其诗云:
打扫双蛾重点黛,倚门遥听马嘶声。
紫燕嗟呀空绕梁,黄鹂难过飞去久。
既而有一士人,白面修躯,衣冠甚伟,自东而进,其拜见拜跪之礼如淑,即命东首坐定。
淑曰:“只为偷颜别嫁,已失婚姻之正。况以洁净之志,蒙失节之诬,追感前由,不无难过耳。”
又将半月,而杨生始到。仍托郑玉峰为媒,择吉成礼。因已选授吴县知县,本日带领永龄佳耦,一同归到山阴,措理家务,而后之任。
淑既被弃,崔永龄留归家内。虽则宠嬖,却因面子不雅,常常诘究事之真假,淑辄唏嘘不止。永龄感喟曰:“因我酒后轻诺,误汝毕生。今又无端歪曲,汝且耐烦暂留,我将央出原媒,与之辩理。设或仍前坚执,以汝才貌,怕没有好人家求娶耶?”淑低首沉默,唯堕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