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裳神采惨白,倔强地抿着双唇,“红裳宁肯老死乐坊,也不委身无情之人。”
“走水了!走水了!”有打更老夫,在街上盘桓,梆子声听着惊心动魄。
“红裳的惊鸿舞开牌,你为她谱了曲,干脆也为她吹笛吧。”
“娘……?”
“歌儿,楼上玉莲间有位雅客,想请红裳跳支舞。”她顿了顿,又难堪地说,“但他但愿你能持续吹笛伴奏。”
西街?那离乐坊不过几幢楼之隔,难怪四周声音如此喧闹。子歌回身回后院,想找娘问清楚此事。谢邈紧跟在身侧,为她挡开惶恐的行人。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如果晓珠明又定,一发展对水精盘。”
柳腰轻摆,她跟着笛音缓缓起舞,裙裾摇摆,美不堪收。
谢伯伯上前一步,果断地说道:“允不悔。提携之恩,没齿难忘,我只恨当初没能救得……”
这组词所述情事幽密,借了玄门的名头做幌子,吟咏的倒是后代情事。子歌爱诗,一贯喜好义山富丽而含蓄的气势,但对这一阙,她却始终难以参透,干脆在门廊边坐下,等待着娘的讲授。
“歌儿,如何在这里坐着发楞?被你娘罚了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赵姨娘开朗凶暴的笑声隔着房门都能闻声。她身着大红镂金挑线纱裙,风尘仆仆地走来。
“二十多年了,当初姐姐调你离京,你可曾有怨?”
子歌瞥了身边的谢邈一眼,却见他衔着一抹不明意味的浅笑,看着她。就像小时候,每当谢伯伯跟娘独处时被玩闹的他们撞见,子歌总会玩皮地拉谢邈在一旁屏息偷看,只是他们所言之事,子歌常常不明白。
“城楼走水,火势伸展到了西街。”他简练地答道。
回眸凝睇,她的神采若即若离,唇角那抹捉摸不透的浅淡笑意,勾民气弦。
屋后的竹林里有一池碧绿的泉水,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长鸣,让人浑然忘世。娘站在泉边,淡淡地凝睇着泉眼处的高低浮动的游鱼。她身着浅蓝色襦裙,身形纤细薄弱,如临江仙子,谢伯伯站在她身侧,目光沉沉地谛视着她。
娘的声音幽幽响起,伴着几声轻咳。
子歌的脑海中俄然闪过一个画面:巍巍宫墙前,火海滔天,有人尖叫,有人驰驱相告,她站在娘的身后,惊骇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娘端方地向着宫墙磕了三个头。
赵姨娘面含笑意,语气倒是不容推让。子歌只得承诺。回望配房,歌女们已开端唱《水调歌头》,娘看着窗外春光,只留下一个薄弱的背影。
“姐姐多年恩典,宛儿无觉得报,愿能保杨家血脉不竭,姐姐泉下有知,当能走好。”
娘回眸望向他,眼里莹莹有泪光。
这些年来,幸有谢伯伯照拂,家中统统安好。他待子歌一贯亲热,在子歌的内心,他是如叔父般的存在,娘也敬他如长兄。但子歌晓得,他看娘的眼神里,总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义。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如果晓珠明又定,一发展对水精盘。”
大堂里座无虚席。每逢六月清冷祭,乐坊里的歌舞姬们总会使出浑身解数,撑起一台演述报答恩客,远近雅士闲人都会前来旁观。
谢邈不着陈迹地化解了难堪,娘冲他微微一笑:“有劳邈儿。”
赵姨娘见被戳穿了苦衷,有些羞恼:“人要识得汲引,百两赎身,伶人变媵妾,是如何修来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