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山宴其群臣于凝碧池,盛奏众乐;梨园弟子常常歔欷泣下,贼皆露刃睨之。乐工雷海清不堪悲忿,掷乐器于地,西向恸哭。禄山怒,缚于试马殿前,分割之。

顷之,贼步骑七千馀众屯白沙涡,巡夜攻击,大破之。还,至桃陵,遇贼救兵四百馀人,悉擒之。别离其众,妫、檀及胡兵,悉斩之;荥阳、陈留主谋兵,皆散令归业。旬白天,民去贼来归者万馀户。

中城矢尽,巡缚藁为人千馀,被以黑衣,夜缒城下,潮兵争射之,久乃知其藁人;得矢数十万。厥后复夜缒人,贼笑不设备,乃以死士五百斫潮营;潮军大乱,焚垒而遁,追奔十馀里。潮惭,益兵围之。

河北诸郡犹为唐守,常山太守王倅欲降贼,诸将怒,因击球,纵马践杀之。时信都太守乌承恩麾下有朔方兵三千人,诸将遣使者宗仙运帅父老诣信都,迎承恩镇常山。承恩辞以无诏命,仙运说承恩曰:“常山地控燕、蓟,路通河、洛,有井陉之险,足以扼其咽喉。顷属车驾南迁,李大夫收军退守晋阳,王太守权统后军,欲举城降贼,众心不从,身首异处。大将军兵精气肃,远近莫敌,若以家国为念,移据常山,与大夫首尾呼应,则洪勋盛烈,孰与为比!若疑而不可,又不设备,常山既陷,信都岂能独全!”承恩不从。仙运又曰:“将军不纳鄙夫之言,必惧兵少故也。古人不聊生,咸思报国,竞相结聚,屯据村落,若赏格招之,不旬日十万可致;与朔方甲士三千馀人相参用之,足成王事。若舍关键以授人,居四通而自安,比方倒持剑戟,取败之道也。”承恩竟疑不决。承恩,承玼族兄也。

李庭望将蕃、汉二万馀人东袭宁陵、襄邑,夜,去雍丘城三十里置营。张巡帅短兵三千掩击,大破之,杀获太半。庭望收军夜遁。

上皇赐张良娣七宝鞍,李泌言于上曰:“今四海分崩,当以俭省示人,良娣不宜乘此。请撤其珠玉付库吏,以俟有军功者赏之。”良娣自阁中言曰:“邻里之旧,何至如是!”上曰:“先生为社稷计也。”遽命撤之。建宁王倓泣于廊下,声闻于上;上惊,召问之,对曰:“臣比忧祸乱未已,今陛下从谏如流,不日当见陛下迎上皇还长安,是以喜极而悲耳。”良娣由是恶李泌及倓。

上与泌出行军,军士指之,窃言曰:“衣黄者,贤人也。衣白者,隐士也。”上闻之,以告泌,曰:“艰巨之际,不敢相屈以官,且衣紫袍以绝群疑。”泌不得已,受之;服之,入谢。上笑曰:“既服此,岂可无称呼!”出怀中敕,以泌为侍谋军国、元帅府行军长史。泌固辞,上曰:“朕非敢相臣,以济艰巨耳。俟贼平,任行高志。”泌乃受之。置元帅府于禁中,俶入则泌在府,泌入俶亦如之。泌又言于上曰:“诸将畏惮天威,在陛下前敷陈军事,或不能尽所怀;万一小差,为害甚大。乞先令与臣及广平熟议,臣与广平安闲奏闻,可者行之,不成者已之。”上许之。时军旅务繁,四方奏报,自昏至晓无虚刻,上悉使送府,泌先开视,有孔殷者及烽火,重封,隔门通进,馀则待明。禁门钥契,悉委俶与泌掌之。

阿史那从礼说诱九姓府、六胡州诸胡数万众,聚于经略军北,将寇朔方,上命郭子仪诣天德军出兵讨之。左武锋使仆固怀恩之子玢别将兵与虏战,兵败,降之;既而复逃归,怀恩叱而斩之。将士股栗,无不一当百,遂破同罗。上虽用朔方之众,欲借兵于外夷以张军势,以豳王守礼之子承寀为敦煌王,与仆固怀恩使于回纥以请兵。又发拔汗那兵,且使转谕城郭诸国,许以厚赏,使从安西兵入援。李泌劝上:“且幸彭原,俟西北兵将至,进幸扶风以应之;于时庸调亦集,能够赡军。”上从之。戊辰,发灵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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