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初视事,壬寅,与李晟、马燧、柳浑俱入见,上谓泌曰:“卿昔在灵武,已应为此官,卿自让步。朕今用卿,欲与卿有约,卿慎勿报仇,有恩者朕当为卿报之。”对曰:“臣素奉道,不与报酬仇。李辅国、元载皆害臣者,今自毙矣。素所善及有恩者,率已显达,或多寥落,臣无可报也。”上曰:“固然,有小恩者,亦当报之。”对曰:“臣本日亦愿与陛下为约,可乎?”上曰:“何不成!”泌曰:“愿陛下勿害功臣。臣受陛下厚恩,固无形迹。李晟、马燧有大功于国,闻有谗之者,虽陛下必不听,然臣本日对二人言之,欲其不自疑耳。陛下万一害之,则宿卫之士,方镇之臣,无不愤惋而反仄,恐中外之变不日复活也!人臣苛蒙人主爱信则幸矣,官于何有!臣在灵武之日,何尝有官,而将相皆受臣指画;陛下以李怀光为太尉而怀光愈惧,遂至于叛。此皆陛下所亲见也。今晟、燧繁华已足,苟陛下安然待之,使其自保无虞,国度有事则出从挞伐,无事则入奉朝请,何乐如之!故臣愿陛下勿以二臣功大而忌之,二臣勿以位高而自疑,则天下永无事矣。”上曰:“朕始闻卿言,耸然不知所谓。及听卿分解,乃知社稷之至计也!朕谨当书绅,二大臣亦当共保之。”晟、燧皆起,泣谢。上因谓泌曰:“自今凡军旅粮储事,卿主之。吏、礼委延赏,刑法委浑。”泌曰:“不成。陛下不以臣鄙人,使待罪宰相。宰相之职,不成分也。非如给事则有吏过、兵过,舍人则有六押,至于宰相,天下之事咸共平章。若各有所主,是乃有司,非宰相也。”上笑曰:“朕适失辞,卿言是也。”泌请复所减州、县官。上曰:“置吏觉得人也,今户口减于承平之时三分之二,而吏员更增,可乎!”对曰:“户口虽减,而事多于承平且十倍,吏得无增乎!且所减皆有职事而冗官不减,此所觉得未当也。至德以来置分外官,敌正官三分之一,若听使计日得资然后停,加两选授同类正员官。如此,则不唯不怨,兼使之喜矣。”又请诸王未出阁者不除府官,上皆从之。乙卯,诏先所减官,并复故。

甲子,割振武之绥、银二州,以右羽林将军韩潭为夏、绥、银节度使,帅神策之士五千、朔方、河东之士三千镇夏州。

上复问泌以复府兵之策。对曰:“今岁征关东卒戍京西者十七万人,计岁食粟二百四万斛。今粟斗直钱百五十,为钱三百六万缗。国度比遭饥乱,经费不充,就使有钱,亦无粟可籴,未暇议复府兵也。”上曰:“然将何如?亟减守兵归之,何如?”对曰:“陛下诚能用臣之言,能够不减守兵,不扰百姓,粮食皆足,粟麦日贱,府兵亦成。”上曰:“果能如是,何为不消!”对曰:“此须急为之,过旬日则不及矣。今吐蕃久居原、兰之间,以牛运粮,粮尽,占无所用,请发左藏恶缯染为彩缬,因党项以市之,每头不过二三匹,计十八万匹,可致六万馀头。又命诸冶铸农器籴麦种,分赐沿边军镇,募守兵,耕荒田而种之,约来岁麦熟倍偿其种,其馀据时价五分增一,官为籴之。来春种禾亦如之。关中土沃而久荒,所收必厚。守兵赢利,耕者浸多。边地居人起码,军士月蚀官粮,粟麦无所售,其价必贱,名为增价,实比今岁所减多矣。”上曰:“善!”即命行之。泌又言:“边地官多阙,请募人入粟以补之,可足今岁之粮。”上亦从之,因问曰:“卿言府兵亦集,如何?”对曰:“守兵因屯田致富,则安于其土,不复思归。旧制,守兵三年而代,及其将满,命令有愿留者,即以所开田为永业。家人本来来者,本贯给长牒续食而遣之。据应募之数,移报本道,虽河朔诸帅得免更代之烦,亦喜闻矣。不过数番,则守兵皆土著,乃悉以府兵之法理之,是变关中之疲弊为强大也。”上喜曰:“如此,天下无复事矣。”泌曰:“未也。臣能不消中国之兵使吐蕃自困。”上曰:“计将安出?”对曰:“臣未敢言之,俟麦禾有效,然后可议也。”上固问,不对。泌意欲结回纥、大食、云南与共图吐蕃,令吐蕃所备者多。知上素恨回纥,恐闻之不悦,并屯田之议不可,故不肯言。既而守兵应募,愿耕屯田者什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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